养在花盆里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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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朵粉红色的棉花糖,朵朵把她买回来的时候开得正艳,整朵花都很饱满。
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朵朵买棉花糖不是吃的,她要把棉花糖养在花盆里。“只要棉花糖能结出果子来,你的愿望就会实现的。”梦里的那个女孩说过。
看到朵朵给花盆里的棉花糖浇水,妈妈的眉头又拧到了一起。上次女儿弄了个大红色的棉花糖,非要种起来。这样的事情其实在朵朵三岁的时候发生过,那时候妈妈是很赞许她的,还故作认真地帮助她选花盆、堆泥土,说是为了让孩子体验后果教育,要让她自己明白棉花糖不能生长不能开花结果。可如今,朵朵已经十四岁了呀,妈妈再次看到融化在花盆里的一摊红色的糖,却感觉那像血一样刺目,她的脸上没有了当年的耐心和欣喜,显然是装满了愤怒和无奈。
“朵朵,”看得出妈妈是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学习累了就去找樱子她们玩吧,去吧,去散散心。”这话如果是在两年前说的,朵朵会以为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那时候,她多想和樱子她们去烈日下的游泳池撒欢儿呀,但是不能,朵朵不敢听音乐,不敢看电视,不敢接电话,更不要说出去玩了。现在,朵朵对妈妈的这句话一点兴趣也没有,樱子她们都当朵朵是怪物,根本没法沟通,更别说玩了。
妈妈以为朵朵的耳朵有了问题,自己说的话她好像没听到,眼睛还在死死地盯着花盆里的棉花糖。那片粉红色有点像云,被夕阳染了一点颜色的云。“朵朵,出去玩吧。”妈妈又说一遍,声音也大了许多。
她不知道,朵朵除了书本上的东西,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那天,她奇怪地问一个女生:“特务是按26个字母编号的吗?特务J是女的?”那个女生尖声地大笑,引来一阵连锁反应,那反应就是全班的笑。朵朵听得耳朵轰轰响,感觉全校学生都在笑,整个楼也在笑。还是樱子忍住笑,把自己的MP4耳机塞到朵朵的耳朵里:“听听,《特务J》是蔡依林的一首歌。”朵朵的耳朵里又被另一种声音灌满了,那节奏,不对呀,这太强烈了。她惊恐地四下看看,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听这个,会不高兴的。朵朵的条件反射把樱子也吓了一跳,她伸手去抢耳机,再慢一步就被朵朵摔碎了。
后来,朵朵越来越觉得班里的同学都是外星人了,或者说她自己是外星人。他们说的话朵朵都不懂,朵朵的话常让他们犯迷糊。渐渐地,除了课堂上,朵朵不再说话了。
圣诞节,许多同学都互送礼物。朵朵也给同学们带来了礼物,和往年一样,这些礼物都是妈妈挑好的,按名字写好,朵朵分别送给同学就行了。从头到尾,她只参与了送到人家手上的工作,至于送给每个人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也不在意。但是意外的是,今年朵朵收到的全是喝水的杯子。她把一大堆杯子摆在家里的书桌上,各式各样,好壮观哦。直到有一天,朵朵听说那些杯子代表杯具,是悲剧的意思,她呆住了。
就是从那时候起,朵朵的梦里常出现一个女孩。那女孩和自己年龄相仿,朵朵总看不清她的脸,在梦里,朵朵总跟她说心里话。女孩有足够的耐心,不像妈妈那么急躁,也不像同学那样总是笑她的无知。朵朵和她说起小时候的棉花糖,说自己还想养一盆棉花糖。那个女孩很赞同:“好啊,好啊,去买棉花糖,买红的,大红的,粉红的,桃红的,玫瑰红的,让它开在花盆里,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别买绿的和黄的。”
朵朵当真开始养棉花糖了。她第一次买的是大红色的,没几天,就化成一摊红色,滴落在土里了。妈妈爱干净,她不让朵朵的同学和自己的同事到家里来,更不能容忍这混着红色的糖稀已经有了酸酸的味道,趁着朵朵不在家,妈妈给扔掉了。像每次妈妈干涉自己的事情一样,朵朵没哭没闹,甚至没表现出不满和生气,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隐隐约约,妈妈却感到了不安。
这一次,朵朵要守护好她的粉色棉花糖,她在吸管上贴了张纸条,插在棉花糖旁边成了警示牌。她要等棉花糖结出果实来,她要对着棉花糖许愿:让我有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吧!
这一次,妈妈没敢动朵朵的棉花糖,尽管她看到那团粉红色的云在萎缩,在慢慢变小,最后,它也会凝化成一颗粉色的琥珀,就像一滴天使的眼泪。妈妈没敢动,因为警示牌上写着:动我的心意,你就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