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丨我们都忘了，爱情本就《像雾像雨又像风》

原标题：想当年丨我们都忘了，爱情本就《像雾像雨又像风》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很多人都说，《像雾像雨又像风》要是在今天和观众见面，会有多震撼。确实如此，光说这部电视剧的阵容，会不会绝后不知道，但肯定是空前的。陈坤、陆毅、周迅、李小冉、孙红雷、廖凡……如今，再想把这群人统统放进一部电视剧，哪怕是一部电影恐怕都不太可能。

但我又很庆幸，还好《像雾像雨又像风》没有诞生在今天。因为，它很可能会被网友喷涌而来的口水淹没。“三观党”轮番上阵，把本剧批得体无完肤是个大概率事件。

《像雾像雨又像风》海报

对于本剧，在某热门网站上有个热评：“剧情简介看下来都觉得折腾了，劝退”。他说得到底对不对呢？这个问题我们放到后头再说。至少有一点他说得没毛病：本剧的剧情，那真不是一般的“折腾”。

普通的爱情偶像剧，来个三角恋、四角恋已经够复杂了，本剧倒好，来了个“八角恋”。他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她却爱她……剪不断理还乱，本剧的爱情线，比田馥甄的歌里唱的还要烧脑一万倍。

但要说本剧的特色就在爱情的“狗血”，那就是不折不扣的误读，更是对爱情彻头彻尾的误解。

本剧是个群像剧，很难说谁是主角，谁是配角。但他们是谁，又不那么重要。多年后回看本剧，最刻骨铭心的感受是，那些留在雾里雨里风里的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就是我，就是我们所有人。他们的故事，发生在过去，但在今天，在我们的眼前，仍在不断上演。

罗海琼饰演紫仪

陈子坤（陈坤 饰）对紫仪（罗海琼 饰），当然是深爱的。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但你又很难说清楚，子坤对紫仪的感情里面，有几分是爱情，有几分是亲情。更重要的是，在紫仪接近李英奇（陆毅 饰）后，子坤已经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自不量力。

也许子坤自己并不会承认，就像那些恋爱中的男子一样。但当我们在所爱的人面前露出了胆怯、自卑，那么我们已经无可救药地输掉了自己的爱情。所以，子坤回到钟表店的时候，迎来的必定是悲剧，哪怕没有杜运鹤的子弹。

周迅饰演杜心雨，陈坤饰演陈子坤

于是，陈子坤遇到了心雨（周迅 饰）。看上去，他们是本剧最让人怜惜、心疼的那一对。他们就像是神话里的亚当与夏娃，不求金钱、不求权力，只求自由自在地相爱。乡村里，子坤和心雨温馨的婚礼浪漫至极；树林里，那个飘荡在空中的风筝感人至深。

多希望他们就这样永远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啊，就好像我们都会在年轻时的热恋中，尽情想象那些白头偕老、厮守终身的美丽场景。然而，爱情里到底有没有乌托邦呢？世外桃源的生活不能满足子坤，他惦念的还是那个虚无缥缈的风筝厂。

人们渴望爱情，但又不能只有爱情，这真是个悖论，对吗？回到上海，也就是回到现实，子坤和心雨的爱情，终于被生活击得粉碎。就像我们很多人经历过的那样。

李英奇潇洒、帅气，当年的陆毅多么风华正茂，大家看看剧照就明白了。他对紫仪情有独钟，又和安琪（李小冉 饰）藕断丝连，辜负了表妹丽君的一片深情。你说他爱的到底是谁？我猜，就是让李英奇本人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陆毅饰演李英奇

我们只知道，他在投入每一段感情的时候都是真诚的、毫无保留的。当丽君（许还幻 饰）用生命为代价，终于把最爱的表哥留在身边的时候，你说她赢了吗？你说李英奇真的会将自己的感情停泊在这里吗？这是感激还是后悔？我不知道，李英奇会知道吗？

李英奇和范丽君

也许我们都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人的感情是多变的、流转的。本能地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有时候我们费尽心思地努力，却比不上一瞬间的心动。李英奇身上的矛盾，就是理性与感性的冲突，而结果，本剧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紫仪、安琪和丽君，她们的爱情并不相同，但又可以说，她们只是爱情的几种面向。紫仪在苦苦寻找自己在爱情中的定位，安琪和丽君则代表了爱情中最可怕也最可贵的一面——执念。有的人最终能得到领悟，而有的人，一辈子也没能走出来。对于这一点，我们又何必笑话剧中人呢？

李小冉饰演安琪

阿莱（孙红雷 饰）大概是本剧中最理想的男人。他爱得勇敢、爱得坦荡，爱得无所畏惧，他知道自己不是安琪的意中人，但他进退有度、有礼有节。最终，他赢得了爱人的心，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成为本剧最幸福的那一对。

孙红雷饰演阿莱

可惜，命运没有满足他们。我不知道，阿莱倒在安琪的怀里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安琪的人生下半程，又会是怎么样的？但我觉得，这也许就是他们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一个男人可以感动一个女人，却不可能因此得到真正的爱情。阿莱在拼死一搏之前，是不是也已经想到了这个道理呢？

在将爱情的红线缠绕成一团乱麻的年轻人中，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心雨。看上去，她不谙世事、不懂人情，是本剧所有角色中最脆弱的那一个。但实际上，在众人沦陷于繁杂的世事、紊乱的情欲中时，只有她看穿了一切、明白了一切。

本剧的末尾，心雨已经变了，有了成熟女性的美丽和妩媚。她也晓得，子坤心里还有别人，这一次，他再走就不会回来了。但她只是和平常一样，为子坤整理衣装，若无其事地打量他，再叫了一声“哥哥”。

和子坤告别的心雨

初看此剧，以为这群年轻人真是“像雾像雨又像风”。如今才懂得，爱情是如此难以捉摸、无法把握，人类只是不愿意面对这个真相罢了。周迅眼睛里的哀伤和落寞，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没有在小荧幕上见过这样的眼神。

这不是说，今天的电视剧里没有了爱情，正相反，爱情已经多到溢出屏幕的地步。甜宠剧、职场剧乃至玄幻剧，哪一个不是主打爱情？

然而，如今的爱情已经不再“像雾像雨又像风”，而是一根笔直的线条——男主与女主，从相识到相爱，不会有任何变化，因为我们似乎已经无法容忍生活里的任何变化。

难怪有人说，本剧最值得欣赏的角色是杜云鹤（寇世勋 饰），因为他为了护女，把伤害女儿的人全都杀了。看到这样的评价，我一时无语。

杜云鹤和女儿杜心雨

陈子坤、李英奇都是“渣男”，安琪、紫仪都是“白莲花”，我们只能庆幸，他们躲过了热搜、话题。从《简爱》到《呼啸山庄》，对许多人来说，爱情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情是不是符合“正能量”，是不是符合“三观”。于是，爱情不断被略缩、简化，除了甜还是甜，彻底失去了其他味道。

说回文章开头的那个问题，本剧的剧情折腾吗？折腾。但是为什么会“劝退”呢？因为我们好像已经不能接受人类情感的暧昧、微妙。罗兰·巴特把恋人絮语视作一大堆符号和暗示，恋人的柔情蜜语和百转千回里，有多少我们看不懂、想不通的奥妙啊。可惜，他的那套爱情把戏，是经受不住今天网友们的三观检测的。

本剧的主题曲《让梦冬眠》似乎也成了一个隐喻。“今生的爱走远，来世的痛提前，风和雨说再见，心被雾深陷；今生的爱走远，让来世痛提前，谁丢失了时间？”唱的是剧中人的爱情，更是人类永恒的忧伤——没有人能够把握爱情、掌控生活，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

有意思的是，凡是出演本剧主要角色的演员，几乎都在日后火了，包括当时只是不讨喜配角的廖凡。你很难想象，这竟是陈坤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他们的集体成功是个奇迹或者说巧合吗？我并不这么看。懂得情感、生活的复杂性，才能演出生动、鲜活的人物，这本该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

眼下，小鲜肉、小花旦们层出不穷，却只能在粉丝划定的世界里圈地自萌。人设可以模拟人的个性，却永远无法还原一个完整的人。要爽、要甜、要宠，在人为创造的真空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像数学定理。

生命不可承受的地方不在重而在轻，因为可以选择的东西太多，人类反而会感到不知所措。所以，干脆把一切安排好，我们也就能够逃避烦恼，摆脱责任。

小鲜肉和小花旦们的演技总会惹来吐槽，这不过是因为他们不能像周迅一样，去深刻体会人的爱恨情仇。陈坤、廖凡、孙红雷、李小冉……你会发现，他们之所以能被称作演技派，原因无非是他们知道，他们所扮演的人物不可能是一个符号、一条直线，一种人设。

《像雾像雨又像风》剧照

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就说过，人类有时候宁可撞墙也不愿意绕道，这种匪夷所思的选择，就是人性。不懂得这一点，就只能成为天真烂漫的心雨，活在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乐园里；太懂得这一点，又有可能变成看破红尘的心雨，流落到俗世之外。

真让人感到两难对不对？因为真实的人生，和真正的爱情一样，就是这么难以言说，就是这么“像雾像雨又像风”。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