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府风云》:汉纳民族和合的壮丽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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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府风云》海报
民族史诗新经典
谱汉纳和谐新篇
文/中央电视台发展研究中心 李舒东
一部《木府风云》,把明朝丽江木氏祖先以及他们的故事推到了我们面前。如果说,晚明时代是一个斑驳陆离的时代,照耀着这个时代的,不是一轮当空的红日,而是许多道婉约俊秀的明霞,那么,丽江木府呈现给我们的,就是那明霞中一道美丽的余晖,因为木府的发展在晚明达到了顶峰。
丽江是纳西族聚集的地方。了解并熟知纳西族历史,包括木府祖先的人恐怕为数不会太多。实际上,纳西族不仅是一个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的民族,而且与汉族关系久远悠长。据记载,纳西族人原来没有汉族的姓氏。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后,丽江纳西族土司阿甲阿德率从归顺,此举受到朱元璋赏识,兴奋之际,他将自己的姓去掉一撇一横,钦赐其“木”,从此纳西族传统的父子连名制改为了汉姓名字,木府的“木”由此而来。还有另一种考证:明皇赐姓“木”,是源于土司自报其名“姆汝某某”所至。“姆”是纳西语的“天”,“汝”是纳西语的“儿子”或指后代后人后裔之意。早期纳西人有地位者或不凡者,其名前都喜冠以此两字,东巴经中有大量例证。姆,木两音近,因而转为“木”姓,并非明皇突发奇想。历史上,纳西族与汉族的关系还表现在政治上。从唐代到清代,纳西族同中国内地联系日益紧密,其社会制度也逐渐从奴隶制演变为封建领主制,再向封建地主制转化。中央王朝为巩固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统治,采取了在西南少数民族中任用世袭的地方官,即土司制。丽江木氏土司的势力独立发展于公元10世纪后的五代、辽宋时期,到明朝晚期,曾臻鼎盛。木氏土司前赴后继,绵延百年,在充满生机与活力的470年间,纳西族地区免遭了外部政治力量的蹂躏和战火的侵扰,人民获得了安宁的生活,为经济、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条件。《木府风云》以此段历史为背景,揭开了叱咤风云、惊心动魄的木府风云,成就了一段传奇史诗。笔者从以下四方面谈谈观后感。
最易引起兴趣、最能产生共鸣的文学样式——纳西族的独特故事
《木府风云》找到了现代人对历史的感悟,最易引起兴趣、最能产生共鸣的文学样式——纳西族人的故事。《木府风云》以对感性与理性关系的辩证把握,生动地再现了纳西族文化的独特影像,使故事的感性冲击力与历史的客观理性高度统一。这故事中套着故事:爱情故事、复仇的故事、友情的故事、权力之争的故事,还有创业的故事,这么多的故事“无间道”,能不引人入胜?!通过这绘影绘声的故事,打开了一扇窗或门,通过这,使更多的人了解并理解了纳西族和丽江木府。在木增与阿勒邱、木坤与阿月拉的坎坷的爱情故事中,观众时而与他们共感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时而又随着木增与阿月拉去殉情,死亡中有珍重,有关切,更有一种不能尽出之千言万语,别是一番情致,一扫“悲莫悲兮生别离”的缠绵悱恻,显示爱情的勇敢与力量。在复仇者步步逼近毁灭木府的目标时,观众深切感受到世路维艰,产生“多歧路,今安在”的焦虑;当木旺呐喊:“木府200年,在丽江屹立不倒。”又把观众带入理性思考:“最伟大的木司!伟大在哪?”《木府风云》的创作者们驰骋在470历史长河中,以细腻之心绘阔大气势,面对充满矛盾对立的各种关系——仇恨与宽容、恶与善、爱与恨、义与利、无情与有情、权力与责任、舍与得处理得驾轻就熟、游刃有余,随着故事里主人公命运的跌宕起伏、流转灵动,观众或欣喜或悲切,或心驰神往或发人深省。这故事既千岩万豁、崇峻幽深,又有广袤奔涌的流动之美,不愧为丽江木府之绝唱!令观者陶醉,醉中歆享,去寻绎历史的大智慧,记住了这个故事,也就使这一段历史走进了观众的心灵。
以客观的历史视角、史学观念肯定了木府的历史作用
小切口,大主题大历史。《木府风云》不仅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它还是一个与政治有关的话题。从表层看,这个故事讲述的是木府内复仇与反复仇,但它牵扯出中国一段政治历史以及如何评价土司制的问题。土司制度是古代中国重要的政治创造。土司制有其历史局限性,但又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性,主要是整合民族,基本上实现了民族内部的统一。纳西族在滇西北诸多民族中率先建立了土司制度,由于接受汉文化程度相对比较高,在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处于相对强势地位,使其对滇西北,尤其是对云南极西北怒江地版图的形成和辖境内民族历史文化变迁产生了重要影响,逐步地将地处极边蛮荒之地的傈僳族、怒族、独龙族逐步融入到中华民族大一统发展的整体性中。《木府风云》以历史唯物主义态度,在实事求是、客观把握史实的基础上,以艺术再现的形式,直接表现木府土司在历史发展中的积极作用:一是守土保民,把共同体的利益视为最高标准。木氏土司正确处理同中央王朝与周边民族的关系,主动接受中央王朝的统治,友好地同周边民族共居,使丽江赢得了近500年休养生息发展机会。对木府而言,最高利益不仅是家族利益,而是百姓利益。剧中,木隆要杀朝廷派来的官员,遭到木旺的阻止。在外敌入侵时,作为身经百战、屡建战功、英武盖世的木旺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上战场,保卫丽江,最后英勇战死在沙场。该剧最后一集中,木增在于阿勒邱对话中,说了这样一句话:“记不记住我没有关系,只要丽江的老百姓平安幸福,我就满足了。”表现了木府“以国为重”、“爱民亲民”的政权取向,对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做出了重要贡献。二是在文化上的大气包容,促成多元文化融合。历史上木府以空前绝后的创举弘扬佛学在《木府风云》中有交代。由于地缘关系,历史上纳西族和藏族有着兄弟般的血肉关系,丽江一带既是藏文化的边缘,也是汉文化的边缘,纳西族、藏族、汉族毗邻并交错杂居,三种文化因而共融互感,但又自成格局。宗教也是如此,有从藏族地区往南传的藏传佛教,从汉族地区往北传的汉传佛教、道教。丽江木氏土司为弘扬佛学,投入了大量的黄金白银,捐建十几座佛教寺庙,刻印几十部佛学经典。明代木增花一万多两白银在鸡足山建最宏伟寺庙悉檀寺,木增用15年功夫刻印著名佛学经典《大藏经》,派出30多匹的马队,行3个多月送到拉萨大昭寺,书写纳藏友谊团结的历史篇章。三是家规家训是木府的“大法”。《木府风云》中多个场面表现了木氏家训家规的严密性和不可撼动,奖罚分明,如木坤为救二娘,违法家规,罗氏宁宣言“我木府屹立两百年不倒,是不能动规矩的。”即便是宝贝孙子,也没有逃过被吊三天三夜之苦。四是注重文治武功,这是许多民族未能做到的。明代的木氏土司们一生大多行走在政治和文学之间。在《木府风云》中,充分展现了木氏土司重文学,研读兵书的传统。木隆是武功的代表,他的名言:“刀永远胜过笔。”木青、木增是文治的代表,他们的名言是:“仁在心中。”在木府辉煌的业绩背后,总能看到忠孝的行动和奇瑰的文才,文治武功互为促进、协力发展,促成了木氏土司时期纳西族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兴盛,也为后世纳西族地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今天丽江古城之所以能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是与木氏土司打下的基础分不开的,也是木府功绩影响于后世的体现。
彰显了纳西族可贵的文化性格和价值取向
打开《木府风云》,一个个性格迥异的角色给我们留下难忘的印象:木增的扶危定倾、木隆的知错必改,木坤的除邪惩恶、随缘乐助,阿虎的见义勇为、拔刀相助,阿勒邱的相濡以沫、乐善好施,木罗的忍辱负重、罗氏宁的智慧与勇敢……,随着这些性格,我们了解了纳西族开放亲和、大爱、宽容、勇敢无畏、热情好客、极重信用且讲义气、看重平等与信用等可爱、可贵的民族性格特征。这种性格特征在弥合民族之间的裂缝、密切主流文化方面,发挥着亲缘力与定向器的作用。归纳起来,《木府风云》从四个方面生动表现了明代木氏土司的文化性格与价值取向:(1)开明、开放与开拓。木氏土司开明开放,首先表现在木府积极学习外来先进的生产方式和技术,吸收借鉴外来文化,丰富发展自己的民族文化内涵,走向文化自觉。历史记载:木府不断与江南文化名流交往,出现了著名的“木氏六公”。名重江南的陈继儒与木增交流,木增与徐霞客文化交流都是例证。在交流中,“汉化”和“夷化”相互作用,纳西文化与汉文化逐步融合,“貌虽汉化为夷,实则夷化为汉”。古时“丽江无城墙”之说,也从一个侧面表明木氏土司开明、开放、开拓。《木府风云》突显了木青、木增等人明显的“汉化”的特征,知诗书好礼守义,堪称才气超然的一代文化传播的宗匠。木青博文达理,大谋不谋;木增宏才远志,满腹珠玑,精通汉、藏文字,他对阿邱勒的爱情表达,用的就是汉字。《木府风云》还通过木府对徐霞客的态度、木增对大藏经的传承等情节,刻画了纳西族兼收并蓄、海纳百川的文化精神和文化性格。剧中,徐霞客与木增有一段精彩的对话。徐说:“海纳百川的文化才是昌盛的根基。金钱导致的繁荣只是假象,文化产生的繁荣才能源远流长。”木增答道:“先生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引进中原文化,让各民族成为真正的兄弟,永远昌盛,生生不息。”这番话不仅表现了倜傥豪迈的气概,功成不居的高尚情操,更是他文化的自觉。
(2)以习教化,培养自信、自立、自强价值取向。木府没有理由不自信。木氏的地位是世袭的、先赋的,但他们的家族性格却与一些同等品第的土官差异甚大,很少有人能做到像木府土司那样文武兼修,忠孝两全。这主要得益于他们的开放式学习和教化。明代的木氏土司们大多在忠、爱、孝、祀、训教化下成长,尤其修习汉文化,使他们获得其他土司所不具备的高层次修养。这种高层次修养在剧中木青自焚中,得到充分体现。为了避免兄弟相残,木青在放火自焚中,仍保持温润性格,不怨不怒,不吭不烈,体现了大雅君子的胸襟风度。木氏土司深谙为臣、为官、为子、为夫、为父之种种身份、权利、责任和义务。《木府风云》对这些有准确的把握。无论木青、木隆还是木增、木坤,从知诗书、好礼守义到随父出征、诚心报国,他们对自己的社会定位非常坚定,从而自信地在滇西北政治舞台上尽展风采。
(3)亲民、爱民。剧中有两个情节体现这一特征。木青接任大土司后,他认为:“这不是权力,是担当民族团结、和谐的责任。”在木增亲自去金矿调查,真相大白时,因隐瞒杀人的真相,木罗请求木增处置他,木增仍任命他管理金矿,他不理解,木增明确地回答他:“这是民心!木府不是为了统治,而是让老百姓生活得更好。” 笔者前不久去江阴参观徐霞客故居时,见到一段真实记载:徐霞客到达丽江木府时,已身患重病,木增专门派人将其从丽江一直抬着送至江阴家中,好礼守义之至呀!
(4)和为贵。《木府风云》以木氏家族内部积极面对各种矛盾,化解矛盾,表现木府 “和为贵”的良好心态。即便是争勇好斗的木隆,在被仇家蒙蔽的情况下,退守永宁,也没用与兄长木增开战。在阿勒邱危难时刻拯救木府后,罗氏宁解除了长时期对她的怀疑、否定,真诚接纳了阿勒邱。在阿照不断地陷害阿勒邱,甚至企图毒死她的情况下,阿勒邱以爱和宽容感化她,使阿照幡然醒悟。“和为贵”的思想深深渗透在纳西族的心灵之中,积淀成为这个民族的文化模式和标准,形成一种思维定势,在滇、川、藏交接区域的统一和政治稳定中发挥了情感纽带作用,成为内地与边地民族之间的重要连接点和平衡点。
超越唯美主义的艺术表现力
《木府风云》带有唯美主义的印迹,但又超越了唯美主义。一方面,《木府风云》与唯美主义一样,非常注重语汇、色彩和音乐之间内在的联系。先说《》的建筑造型之美吧。它特点是在严正整肃的外观之下,不须含蓄,景象空阔。“百态纵横”的楼房庭阁、“情驰神纵、超逸优游”的各种雕刻,色彩瑰丽,层次分明,巍峨端庄,金碧辉煌,气势恢宏,气象万千,可见建筑师构图之匠心。通过《木府风云》,观众也大饱眼福,堪称一次“云南视觉游”。演员、服饰之美与建筑美相辉映也是该剧的一大亮点。于荣光( 微博 )、秋瓷炫( 微博 )、潘虹、吕良伟( 微博 )、朱晓渔、苏倩薇、孙玮、宋运成、多布杰等实力明星领衔主演,给观众带来娱心悦目、神驰意畅之美感。演员之美离不开服饰造型。在剧中阿勒邱随着剧情的发展,身份不断变化,服饰造型也令人目不暇接。罗氏宁身着华贵的面料与匠心独具的设计,辅以各种名贵珠宝头饰和金丝孔雀开屏的奢华背景,将木府后宫之主的霸气与皇气烘托出来。该剧的服饰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细节的处理更是不遗余力,诸如女人蝉衫麟带、珠光宝气,罗氏宁头戴的扇型后冠,武士手中的长柄刀、土司出征佩戴的战神面具、木府时期的传讯鼓…..从配饰到建筑,一律严格实行“云南制造”,达到极致。以上所有的美,随着故事情节的变化,主题音乐跳荡纵横,声色动静,景事相依,或波澜横生,或优柔婉丽,或挚情洋溢,相得益彰,充满魅力。
《木府风云》超越唯美主义的根本之处在于它不是为艺术而艺术。恰如《礼记》所曰:“乐者,通伦理也。”梁漱溟先生也说过:“那些意境甚高的文艺作品,感召高尚深微的心情,直达乎人类生命深处,提高了人们的精神品质。” 艺术与道德有着最内在的联系,在艺术中,道德以特殊的方式起作用。没有“悟道”的作品,是无法真正进入艺术殿堂。
《木府风云》的主题是道德——复仇与反复仇;《木府风云》的灵魂还是道德——大爱大善是有力量的,它能战胜邪恶。但它又藏而不露。它是把国家、人民、个人的经历写进去,内容纵横刚劲,反映了广大的社会背景,境界阔大。它不仅歌颂木府土司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歌颂木府将士保家卫民的英雄气概,歌颂木府治理的“爱民”,也表现木府内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融合、对恶的蔑视和揭露,达到艺术的善与美,激起崇高的伦理精神。全剧起之曲折,收之冷峻,营造了一个开放式的艺术境界,余味不尽。《木府风云》善于捕捉具有表现力的、能显示事物本质和人物精神世界的细节,寓情、理于具体的描绘中。剧中还常常精心地绘制色彩基调,以切合整个景物和内心世界的构图;运用外貌和心理等细腻的刻画来塑造人物形象。还运用对话的形式、俗语、个性化的语言来展现生活与事件,这不仅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感和亲切感,也自然地突显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和道德品质,显示出奇情异彩的艺术魅力。没有空洞的道德说教,没有鲁莽的善恶判断,一任道德的河流在故事中汹涌澎湃,激烈碰撞,撼人心魄。妙就妙在不曾说破,观之自然明善。总结之:《木府风云》绮而有质,柔而有骨,清而不薄,艳而不媚。观之,定获得艺术美、道德美、历史知识的三重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