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票房破10亿,《唐探3》为何一骑绝尘?|专访陈思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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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首日票房破10亿,《唐探3》为何一骑绝尘? | 专访陈思诚
上映仅11个小时,《唐人街探案3》(以下简称《唐探3》)票房破10亿元,创中国电影市场最快破10亿纪录。
虽然此前业内对《唐探3》的期望已经很高,但这个成绩还是出乎很多人意料。在小娱所在的影院群,不少影院经理正在给《唐探3》加场,有些场次甚至排到了凌晨三四点。据猫眼专业版,明天《唐探3》的排片已从今天的38.2%涨到了46.4%。
为何《唐探3》票房走势如此逆天?其实,早在去年春节档前夕,娱乐资本论就专访了《唐人街探案3》的导演陈思诚。彼时《误杀》正在上映,网剧《唐人街探案》即将开播,外界对“唐探宇宙”的讨论达到高峰。
在大众眼中,“唐探”系列一向娱乐性十足。虽是悬疑类型,但近年来越来越“合家欢”,喜剧比重增加,恐怖元素减少。作为导演,陈思诚如何在商业性和艺术性之间取得平衡?
在单部影片的创作之外,“唐探宇宙”的未来同样备受市场关注。如今陈思诚已经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科幻三部曲上,未来“唐探”系列将由谁来执导?
这些问题,你都将在这次专访中找到答案。除了创作观,陈思诚还和我们聊了聊他近年来的人生感悟和对电影工业化的看法。尽管下一部《唐探》系列电影或许将不再由他执导,但未来他仍会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电影中——
“希望观众能在电影里看到我的纠结,看到我的不解,但也看到我的轻盈,看到我的嬉闹,甚至看我的狡黠,看到所谓的商业性。”
谈“唐探”:
糖衣之下内涵深刻,今后主要做“唐探”监制
《唐探3》的故事发生在日本。众所周知,日本是推理大国,《唐探3》在宣发时也明确打出了“本格”的概念。本格、密室等元素对悬疑片受众颇具吸引力,喜剧又是最能囊括全年龄段受众的类型。
拍摄方面,此次《唐探3》全程使用IMAX摄影机拍摄,且不乏“一镜到底”等高难度镜头。演员阵容方面,新加入的三浦友和、长泽雅美等日本演员,在中国颇有国民度。毋庸置疑,《唐探3》这次的制作成本创下了新高,市场对它的期待也远超前两部。
但比起大众津津乐道的精彩故事和拍摄技法,陈思诚更关注的是电影背后要传达的主题。他希望观众能透过“唐探”系列的糖衣,看到背后更深层次的内核。
《唐探3》工作照
娱乐资本论:您之前演过娄烨的文艺片,但您拍的电影里几乎没有对抗性的东西。
陈思诚: 别挖坑(笑)。我会把它们埋得特别深。《唐探1》讲的就是人的原罪。比如电影中出现的几次折纸画面,还有张子枫最后说的话。世界上善的总量不变,每个人出生后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有的人善有的人恶。所谓的教育、环境都无法从根上影响一个人。
你去寻本溯源,会发现一些人做事就是毫无缘由的。就像造物主排一场大戏一样,一定需要主角、配角,需要正反两派。水至清则无鱼,这世界如果没有欲望,那怎么可以?驱动着人类前行的只有两个字:欲望。有欲望是因为落差,因为不同,甚至是因为阶级。
娱乐资本论:但有些观众可能只看到了外在的娱乐性,想不到这么深的层面。
陈思诚: 那无所谓了,能怎么办?我会尽量用最商业的手法,把我想表达的东西包装起来。但我会藏得很深,因为一旦露出来的话就会毫无意义。而且我认为这并不矛盾,能为所谓的“下里巴人”服务才是搞艺术真正的高度。专业的人能看出深意,普通观众也觉得好看,这才是创作者要追求的东西。
《唐探3》预告截图
娱乐资本论:从《唐探1》到《唐探3》,您觉得在类型上、拍摄技法等方面有哪些变化?
陈思诚: 类型和技法都是“术”。但我觉得所谓的技法,也就是把一个故事讲好看,对我来说并不难。难的是到底要讲什么?难的是我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我还有无限的创作激情,我到底要讲什么?因为人的软件和硬件是可以相互影响的,艺术会让我们的身体变得年轻,但反过来,如果身体不行,没有想拍的戏也不行。
曾经我看过一个大师的片子,各方面都很好,但就是味道不对。因为呈现的都是技法,他已经丧失了讲述的欲望和对世界的感受。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丧失(表达欲),但我希望能像库布里克一样,能从《2001太空漫游》拍到《大开眼戒》。从最早拍太空,拍《闪灵》,拍战争电影,最后还是回到婚姻关系,回到人性。这就是艺术家,会带着未解之谜离开这个世界,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反思。
娱乐资本论:那从《唐探1》到《唐探3》,您觉得在思想内核上有什么变化?
陈思诚: 变化挺大的。我总结了一下,就是“见天地见自我见众生”。《唐探1》就像我刚刚说的,讲的是人的原罪,人生来有善恶。《唐探2》讲的是人的“三性”。就像电影开头写的那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任何人都有人性、神性和兽性。
《唐探2》截图
《唐探3》讲的更多的则是“见众生”。故事的主题是反战,如果《唐探3》不记录,这些人可能就要去世了。从历史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讲得越晚,它对现代的影响会越来越小。
娱乐资本论:之前您公开说过,将来不拍“唐探”系列了,要探索新的类型,那是什么呢?
陈思诚: 我现在至少有三个拍摄方向,这是一个挺大的项目(现在我们知道了是“科幻三部曲”)。关于“唐探”系列,今后我主要做监制,但也有可能继续执导。
我之所以一直在拍“唐探”,第一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这个系列;第二是因为我去不同的国家拍摄,可以对当地的人文、社会形态和体制进行更深入的了解。剧本里很多情节,都是采风的时候看到某些事物才来的灵感。比如《唐探2》里的马车追逐戏,《唐探1》里宝强在路边刮脸被追的戏。我当时看到那个摊位就说这太好,宝强那张脸白白的,还被警察追,很有喜感。
《唐探2》幕后特辑
娱乐资本论:从监制的角度来看,您更希望找什么样的新人导演?
陈思诚: 我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首先要找到跟自己更接近的导演,也就是能拍这种路子、更商业的导演。拍《误杀》的柯汶利就是一个年轻的、有创造力的导演,还有很长的发展通道。当然潜力是一方面,我希望年轻导演也能更多地看到自己的短板,并想办法去规避。不管是镜头、音乐、表演还是对人对事的理解,每个环节都要和不同部门沟通一下。
谈自己:
看似是世界在检阅我,其实是我在检阅这个世界
在身边的工作人员眼中,陈思诚是一个有才华且非常自信的人。
2006年凭借《士兵突击》红了后,有太多剧本找到陈思诚。一心想演好戏的陈思诚选择和娄烨导演合作《春风沉醉的夜晚》。为了拍这部戏,他推掉了很多更赚钱的戏,最终却等来了电影无法上映的结局。
这让他意识到演员这个职业有多被动。于是他开始写剧本,希望将来可以做导演,可以不再被挑选。终于有一天,新丽传媒的董事长曹华益请他演一部都市剧《蚁族的奋斗》。他掏出自己写了没几集的《北京爱情故事》剧本,毛遂自荐,执导了人生中第一部电视剧。
永远高涨的创作激情让他每天的精力都很旺盛。“一年12个月,他有11个月都在组里。”陈思诚身边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娱乐资本论。在剧组,如果是拍日戏,他通常凌晨4点起床,一直拍到下午6点,再回去健身和睡觉,半夜起床写剧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边人都撑不住,他却从不觉得累。
陈思诚在《唐探3》片场
从被动的演员到可以掌控整个剧组的导演,陈思诚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伴随着“唐探”系列的成功,外界对他的期待也越来越高,但他更愿意向内寻找答案。
娱乐资本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做导演的?
陈思诚: 我从小就想当明星,也比较有文艺细胞,会唱歌,爱看小说。但我真正产生表达的想法,还是2008年,我写了个电影剧本叫《奇迹》,把它连载在我的博客。
娱乐资本论:在您的身上,好像看不到向商业妥协的委屈。您一直这么自洽吗?
陈思诚: 我的内心是很严肃的。但很多东西是你严肃也没有办法,你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时代?这是一个兼济天下的时代,还是独善其身的时代?你有钱才能给家人相对更好的生活。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永远有焦虑感。《唐探3》的主题是反战,有个原因是我从来没觉得特别的安全和稳定。
娱乐资本论:那商业性和艺术性相冲突时,您要如何处理?
陈思诚: 靠经验。我知道什么是中国的大众会喜欢的。我原来在舞台上演出时,是直接面对观众的,你所有的表演都能获得最直接的反馈。那时我就发现,自己能掌控观众的情绪。现在我在电影里的种种设计,都源于最初自己一步一步的积累。
娱乐资本论:您有没有不自信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哪些缺点?
陈思诚: 我演戏并不是一帆风顺。《士兵突击》那么火,但我之后做演员,老有人觉得我表演有问题,比如会说我演戏像演舞台剧。我的缺点也挺多的。当你特别感性的时候,有时候就不太理性,比如我就不太擅长管钱。
陈思诚在《士兵突击》中饰演成才
娱乐资本论:您创作的源动力来自哪里?
陈思诚: 来自于我们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存在的意义试图做一些检查或者说是自我解答。作品出来了,看似是世界在检阅一个明星导演,其实是我在检阅这个世界。看到各种声音,我都会静下来想想。
谈行业:
IP的打造要经过长期的积累,要具备可持续性
在两个多小时的对谈中,陈思诚表现得更像一个纯粹的创作者。身为创作者的他感性、执着,能沉下心来认真打磨作品。但和许多埋首创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创作者不同,在公司管理和电影产业方面,他也有自己的见解。
娱乐资本论:我们很意外,和您聊天,发现您并不是“陈总”这样的形象。
陈思诚: 比起做管理者,我更愿意去做一个“产品极客”。在公司的战略方向确定后,就一步步去试错。不断地做尝试,找到更好的宣发团队、更好的合伙人和商业模式,甚至是更好的导演和编剧。因为我感兴趣的题材很多,但一年可能也就能开一个项目,得把一些题材给别人做。
陈思诚监制的电影《误杀》
娱乐资本论:您更愿意和什么样的人合作?
陈思诚: 选择志同道合的人。我很幸运,很早就建立了稳定的团队,从动作团队到造型团队,大家在一起合作了很多年。在美国拍《唐探2》的时候,美国工会的计算很严格,我们每天的拍摄时间很短,投资也不多,后面只能不断压缩拍摄周期。最后,如果不是我们这帮兄弟齐心协力,稍微有个环节出现问题,这戏都拍不了。
娱乐资本论:您如何看待中国电影的工业化?
陈思诚: 首先我希望我的存在能给中国电影工业化带来一些帮助。现在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中国电影产业的规模太小,在中国GDP中的占比也很小。
前两个我看到一个全球IP价值排行榜,第一是皮卡丘。但这样的IP是经过二三十年的精耕细作才诞生的,它需要不断地和观众建立情感联系,要有持续性。我们公司目前的主线作品都具有可持续性,也具备多元化开发的价值。很多电影很成功,但它就不具备可持续性,比如《误杀》就很难做续集。
再往后,随着国民经济的强大,中国的电影产业一定会回归到文化上。就像美国电影有美国精神,中国电影也要潜移默化地对外进行文化输出,要有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