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姐权还是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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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我的姐姐》:姐权还是姐德?
少年鞍马
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本人心理历程就经历了两次起伏。
最初得知题材、导演和演员阵容时,非常期待,觉得好不容易有一部女性导演拍的、大女主的、女性题材电影,不用说,必须得去购票支持。后面因为忙没能在首映日踏入电影院,第一波评论出来后,却发现有相当部分观众持负面意见,尤以年轻的女性观众居多,认为影片思想之“恶心人”已经到了值得自发抵制的程度。这让我产生了不小的担心——怕花了钱(现在电影票也不便宜)还被恶心一下。但最后,经历一番纠结,还是决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毕竟看过之后才有真正的发言权。
要用一句话概括观影后的直接感受,那就是:本人非常能理解两极分化的评价。
别急,这可不是一句废话,因为这部电影的前五分之四和后五分之一相当割裂。
前五分之四,可以说是近些年最好的华语现实主义题材电影之一,对标《我不是药神》也不为过。大家都知道重男轻女在我们社会的普遍性,但遗憾的是,电影和生活一样,对这一问题总是视而不见甚至习以为常。“so long my son”能横扫国内某大奖,电影院里却几乎听不到“so long my daughter”的感叹。这回,《我的姐姐》可把对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批判明明白白得展现在大银幕上。
为了生儿子,父母可以不顾老大的心情,在二胎证明中伪称老大残疾,当调查人员上门发现破绽后,又对不愿意装瘸的女儿发泄打骂。比这更奇葩的是医院里的一对夫妻,已经育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女儿,明知孕妇有孕期子痫,保小就不一定能保大,依旧坚持要生第三胎。
支撑这些荒唐做法的思想基础是什么?虽然电影里没有明说出传宗接代四个字,没有把“香火传承”刻在角色的脑门上,但背后的愚昧封建无需赘言,唯令人拳头紧握。
除了情节设置上的尖锐,电影对主次人物的对比安排得也很巧妙。除了张子枫饰演的姐姐安然,也就是影片的主角,电影里还有一个姐姐——安然的姑妈。姑妈代表着上个时代的姐姐形象,能干、勤劳、心善,不仅对小家庭全身心付出,对原生家庭更是任劳任怨:年轻时放弃学业早早挣钱供给弟弟,中年时又放弃好的工作机会主动抚养弟弟的孩子,明知不公平也从不反抗,因为“认了”。
但安然不认。当大学时她父母未经她同意生下弟弟,她从那之后就在努力对抗着“生而为姐”的命运。即便高考志愿被父亲篡改,即便在父母出事后面对独自抚养弟弟的社会期待,她依旧坚持要去北京读研,要离开家乡,摆脱被设定好的长姐义务,摆脱原生家庭的阴影。
可以说,在前五分之四,电影不仅塑造了一个独立、坚定、有主见的姐姐形象,也深刻批判了重男轻女的社会弊病和给“长女”设置的道德枷锁,关注并探讨个人价值和家庭需求冲突时的个体选择。但遗憾的是,后五分之一把前面的努力推翻。
最大的问题,姐弟两人的人设在后五分之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缺乏足够的剧情铺垫。前半段还是又哭又闹不愿意离开姐姐的捣蛋鬼弟弟,仿佛突然被姐姐流露的一点爱心感动,不仅同意跟舅舅过,还转变成了愿意为了姐姐的理想牺牲自我、主动打电话给领养家庭申请领养的小绅士。而弟弟都这么做了,姐姐的回归也顺水推舟:在紧锣密鼓的考研复习中吃到弟弟爱吃的馒头、看到弟弟的小水壶就跑去找弟弟;在墓地声泪俱下朝父母倾诉,原来她想成才只是为了得到他们的一句夸奖,并且“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房子”——言下之意是想要的从来都是父母的爱,这极其讽刺地和网友们嘲讽重男轻女家庭“爱给女儿,财产给儿子”的做法不谋而合。到这里,被吐槽是“道德绑架”的结尾也可以预料了,因为从强调“姐权”转为突出“姐德”已是板上钉钉。
只能说有些可惜,《我的姐姐》虽然触及了伦理困境,最后还是选择了“暖心”且安全的道路。不过,笔者不同意这部电影应当被抵制,因为它拍出来了“姐姐”的努力,就算是急转直下的结尾,也拍出来了“姐姐”的妥协。因此,它应当被广泛地讨论,从而引发二胎家庭的父母、有姐姐的弟弟或者有弟弟的姐姐,以至于整个社会的思考。
最后,想推荐一部九十年代的纪录短片,比《我的姐姐》更真实,更锋利,且不再从弟弟的视角出发,就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