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批判力量下的众生百态

《青瓷》剧照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这是流行歌曲《青花瓷》中一句意境优美的歌词。高贵典雅的青瓷历来是瓷器中的瑰宝，而那抹天青色更是迷煞了远溯宋徽宗的古人，近至富裕起来的当下国人。但在电视剧《青瓷》中，这意境不再美丽，迷人的瓷器充当了貌似儒雅文化行为的古玩收藏、实质更具隐蔽性贪腐的“雅贿”的道具。

剧中妻儿早已移民国外的“裸官”颜若水，手中掌握着被各大拍卖公司求知若渴的拍卖推荐函的巨大权力，他在其妻妹开的青瓷会所内，俨然一副姜太公钓鱼的姿态——恰似“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的歌词，天青色在期待着雨天的来临，颜若水在等着他心中可靠而又懂“规矩”的“大鱼”主动来咬钩。而3d拍卖公司老总张仲平正是颜若水心中这条大鱼的绝佳人选。纵横捭阖商场数十载的老江湖张仲平深谙此道，为了拿下因债务缠身被逼跳楼的左达留下的烂尾楼胜利大厦的拍卖推荐函，张仲平以“小赌怡性”为由，在与颜若水多次“手谈”中，以青瓷会所里的青瓷古玩为赌注，屡次故意丢子认负，将在市场上不过千元的青瓷古玩赝品以数百万的价格买下，贿赂颜若水。该剧将这种所谓的“雅贿”场景刻画得入木三分，同时将二人的语言与性格特征也把握得恰到火候，极有张力。将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龌龊无耻的嘴脸呈现于观众面前。

《青瓷》将商战与反腐题材紧密结合，情节紧凑，再辅以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纠葛，各种推动剧情发展的矛盾交替互现，使全剧高潮迭起而又不失真实。例如，在生意场上，剧中处处体现了张仲平对商战游戏规则的老道。当张仲平正将与颜若水达成协议之时，却横生枝蔓，跟随其多年的外甥徐艺意外攀上了高枝，与新来副市长的千金相恋了。从小失去父母的徐艺有了这个“大靠山”，便自认为羽翼已丰，加上自恃法律高才生，决定单干开自己的拍卖公司，与姨夫张仲平分庭抗礼，要在胜利大厦、香水河地拍卖项目中战胜姨夫。然而，徐艺只有部门经理分管的经商经验，涉世未深的他既把握不了作为老板能掌控的全局，也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张仲平。剧情也是这样发展的，徐艺赤裸裸地拿着一皮箱钱想贿赂颜若水却被拒绝，登门贿赂负责监管拍卖项目的侯法官，廉洁的侯法官连门都没让他进。反观张仲平，擅长先打好感情基础再施展超强运作能力的他，先从侯法官爱好书法的儿子下手，帮助其拜著名书法家为师，终得到侯法官好感。可以说，做事过于直白的徐艺处处都在这场暗箱操作的商战中败下阵来。

该剧在表现商战的同时，情感戏的展现在篇幅、戏份上都不惜笔墨，成为重头戏。在现实商战题材电视剧中，成功商人有婚外恋的情节已成为一个模式，张仲平同样面临了情感诱惑，但和以往同类叙事、甚至和《青瓷》小说原著比，该剧不想落入钱色交易的俗套，更多美化了这段婚外情。张仲平与电视台年轻女记者曾真因采访和之后的多次巧遇，加上曾真很像其支教时相恋的女友夏雨(  微博 )，便渐生情愫。曾真由最初对张仲平奸商的不良印象，到后来被其一连串的善行而感动，两人虽无瓜田李下之实，但彼此实际已经坠入爱河，即张仲平所谓的精神恋爱。

该剧通过张仲平这个典型商人的塑造揭示了人性的本质和人性的复杂性。张仲平对同事留下的孤儿寡母的照顾、对支教时所在村小学的捐款等行为，说明张仲平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但生意场上的险恶，他又不得不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疲于制造一个接一个的谎言，甚至违法违规。经过商场锤炼出来的生意人张仲平在面对官商关系、男女关系、社会关系时，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就如曾真对他的评价：你说他奸诈吧，他很诚实，你说他实在吧，他又是个滑头。最终，当面对侯法官为救闯红灯的孩子而英勇牺牲的英雄壮举、当自己更多成为一个旁观者目睹了亲外甥徐艺做人和生意上的双重失败、当与自己相濡以沫20年的妻子被诊断为癌症后，幡然悔悟的张仲平终于重新审视那个曾经为了利益而扭曲人格的自己。

该剧主创的立意是想阐释做人的良心终有一天被发现。当张仲平知道准备外逃的颜若水妄图再次做局——以香水河项目拍卖推荐函为诱饵，以一千万元买下青瓷会所为条件来勾引早已丧失理智的徐艺落井时，身在局外的张仲平更加看清了事情的本质，也听懂了老同学丛林曾经忠告他的那句“这个世界是所有人的世界”的涵义，决定阻止颜若水伤害自己的外甥，尽管徐艺始终和自己作对。他一方面劝诫徐艺，一方面与颜若水摊牌，并暗自录音警告颜若水。然而被贪欲占据了心灵的徐艺依然卖房借钱孤注一掷，该剧在最后一集中设计了失去一切的徐艺登上烂尾楼胜利大厦顶层欲跳楼的情节。在危机时刻，显示出的是一个人绝望无助时亲情给予的召唤，徐艺被姨夫、姨妈二人阻止了轻生念头。张仲平的妻子唐雯(  微博 )也以爱的执著和亲情的力量拉回了两个男人，成为剧中一个潜在的力量。

剧终的这一重蹈开篇时赌徒左达跳楼之辙的情节颇耐人寻味，恰如一个轮回，不过这个轮回不是从终点回到起点，而是螺旋式的轮回——张仲平在拯救徐艺生命的同时也完成了自我灵魂的救赎。

该剧对当下存在于中国社会商业活动中的拉关系、走后门甚至行贿受贿有着极为深刻的描述，但作者并非只是在展示这种所谓的中国式关系，而是以作为剧名的“青瓷”隐喻了中国式关系的微妙，带有强烈的批判色彩，体现了作者对健康商业环境的呼唤。现实中的一些商人如剧中张仲平一样，将商人定位于凡事都可以商量而逐渐丧失做人的原则，迷失了自我。当观众看到剧中涉足生意场上的每个人，在道德和法规面前都如同惊弓之鸟、都见不得光被阴影笼罩时，当剧终出现叱诧商场数十年的张仲平和初涉商场的徐艺两个男人并肩走向检察院投案自首时，不得不思考该剧带给我们的启示：一方面呼唤应从制度层面让更多的权力行为在阳光下进行；另一方面，通过张仲平的醒悟警示世人：为商亦有道，是为一己之私利趋炎附势，出卖人格幸福，还是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挣钱。

“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是宋徽宗在面对工匠询问其想要的“天青色”到底是什么样颜色时给出的答案。而青瓷恰恰是“窑变”时可遇不可求的颜色，因为窑内温度和各种因素决定了“窑变”颜色，弄不好就会变成“窑病”。同样，权力、智慧运用得当否，何尝不是另一种“窑变”与“窑病”呢？(高小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