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砸掉贪官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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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识看着,觉得特别解气,这大贪官终于落马了。但回到家里,仔细一想,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林强龙刚让自己去砸了魏局长的宝贝碗,魏局长就落马了,哪有这么巧的事?会不会……
1。改行不容易
陈识拿着望远镜,躲在出租屋的窗帘后面,观察500米外的那幢别墅。
陈识租住的是远郊的房子,那别墅,就在远郊的远郊了,前后左右都没房子,单独的一幢。越是单独的房子越显眼,其实不适合下手,但那别墅的气派实在吸引他,那是真正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所以值得冒点险。
连续三天观察,陈识已经完全掌握了那户人家的情况:一对30多岁的夫妇,一个7岁左右的女孩,外加一条狗。每天早晨8点,男人准时开车出门,顺便送女儿上学,一直要到傍晚才回来。8点半,女人准时出门去买菜,开着车载着狗,最快也要到9点半才回来。也就是说,每天起码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那别墅里没能动能叫的。这正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
到8点的时候,陈识终于望见那对父女出门了,8点半,女人和狗也离开家了,他立即撂下望远镜,下楼。
陈识只花了3分钟就来到别墅大门口,一看那防盗门,他便乐了,居然是他们厂生产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三根细小的铁丝,捅进去,一推一扒一拨,“嗒嗒嗒”,三声轻微得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响声之后,他一旋门把手,门就开了。
反手关上门,陈识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一楼宽敞的客厅,没作停留,就沿着木楼梯直上二楼。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现钞和首饰大多都在二楼的主卧里。
进了主卧,陈识没有看到他最希望看到的保险箱,只得直奔靠窗的梳妆台,希望能找到首饰。拉开梳妆台的第一个抽屉,他就看到一条金灿灿的项链,揣上。关上第一个抽屉,他正准备开第二个抽屉时,外面有动静了,好像是轻微的汽车引擎声。
隔着隔音效果很好的玻璃,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陈识的听力好,他曾是锁厂里最好的质检员,这都是他在厂里检验各种锁的防盗性能时练就的。
陈识听到动静,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望了一眼,这一望,他吓得脸就白了。
男主人居然回来了!陈识毕竟是初干这一行,沉不住气,顿时慌了神,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出主卧的房门,就听到楼下开门关门的声音,他这时候跑下去,哪有不被人家发现的道理?可除了一楼的大门,他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离开这里,这房子他仔细观察过,所有的窗户和阳台都用防盗窗封闭了,没有出路。
陈识只能又退回主卧里,可脚步声自楼下径直响上来,而且是直奔主卧来的。陈识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掀开窗帘,躲在后面。他原以为男主人只是回来拿个什么东西,立即就会走,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男主人将包往茶几上一扔,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了。
男主人不说话不走动,就那么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生闷气。这样的时刻,一秒钟都难熬啊,陈识尽量屏住自己的呼吸,控制着双腿不要打哆嗦。
过了一会儿,男主人突然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发泄似的大吼了一声:“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一声拍茶几的声音巨大无比,惊得陈识浑身一哆嗦,这一哆嗦,窗帘就跟着抖起来。男主人当即发现不对劲,一眼看见了窗帘底下露出的双脚,他一下子弹跳起来,握紧双拳摆了个拳击手对擂的架势,冲窗帘后面吼起来:“谁?给老子滚出来!”
陈识不能不现身了,双腿一软,就给对方跪下了,结结巴巴地央求:“大哥,高抬贵手,我只偷了一条项链,我还给你,你放我走吧。”
2。共同的仇恨
男主人没打没骂,只抱着个膀子,冷冷地问:“你这样说我会相信吗?都有开锁的手艺了,那就是老手哇,还装什么装?”
“真的不是装,我就只偷过三次,偷了一点点钱。我要是多偷了,怎么还被房东逼房租逼得团团转呢,我就租住在对面,不信你可以去查证,我还欠着房租没交呢。我要是说了一句假话,天打五雷劈。”陈识赌咒发誓,又将自己怎么会有开锁的手艺,又怎么沦为小偷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男主人听到后来,态度变了,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说:“你起来吧。”
陈识爬起来后一个劲地冲男主人点头哈腰。男主人说:“我相信你说的。看得出来,你是个老实人,要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你也不会干这一行。”
“是是是。”陈识一个劲地点头。
“可是,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能偷窃呀!这是做人的原则,也是做人的气节!”男主人板起了脸,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沓钱来,数都没数,放在茶几上,说,“拿去吧,拿去救救急。”
陈识愣着,他几乎不敢相信,当然也没敢上前去拿。
男主人叹了一口气,抓起那沓钱,塞进了陈识的兜里。陈识感动得快哭了,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你是好人啊!我哪有脸接受这笔钱?大哥,这钱就当我向你借的,我今后绝对不偷,等找到工作,我一定还你。”
男主人说:“你想找工作,我可真有一份工作需要你来干,不知你愿不愿意?”
“行。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陈识打了保票。
“你有开锁的技术,我要你溜进一户人家,将那户人家的一个宝贝给砸了。”
陈识愣住了。这不还是干坏事吗,和偷窃有什么区别?男主人看出了他的疑虑,问他:“你恨贪官吗?”
恨!当然恨!就是贪官收了小青年的礼,把自己给排挤了,害得他辞职,害得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他岂有不恨的道理?男主人说:“贪官害得你丢了工作,我呢,贪官害得我丢掉了一个最大的工程。我要你帮我报个仇,出口气。”
男主人说了原委。他叫林强龙,是做房地产的。都说做房地产的比贩毒还赚钱,那是没有真正了解这个行业,这个行业是赚钱,却要经受贪官污吏的层层盘剥。拿块地要行贿,拿个批文要进贡,不“孝敬”步步维艰,哪里做得了业务?
最可气的是,市里这次有个“街道靓丽”工程,是几个亿的大工程,由城建局公开招标。按条件来说,林强龙的公司是最有资质参与竞标的,但城建局的魏局长却硬是卡住了他,说他的公司资质不够,不能参与竞标。
林强龙愤愤地说到这里,转身去书房拿来了一张照片,递给陈识。照片上是一只碗,碗很小,胎质也薄,但很精巧。碗的外壁,是嫩黄的底色,绘着五彩孔雀图案。
林强龙说:“我托人打探内幕,人家给了我这张照片。这只碗是只古董碗,打探内幕的人告诉我,它是乾隆年间的货,就是中标的那家公司送给魏局长的,所以魏局长才想方设法将有竞争力的公司全部排斥在外,不准参与竞标,才让那家送礼的公司拿到了工程。”
贪官啊贪官!一席话,说得陈识愤愤不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