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微澜

一

我25岁那年盛夏的一个周末回到故乡小镇。傍晌时与父亲去摘菜，种菜的自留地在镇子最东面农田附近。刚到地方，忽听有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我孩子啊……”我与父亲扔下手里的筐拔腿就跑，循声穿过一片玉米地和野草，在20余米远的一个水泡子边见到了呼救那个妇女。她急疯了，只喊救命没有别的话，一声接一声，令人听了发瘆。

父子俩明白，她的孩子肯定是淹在水里了。

根据水面平静没有落水者的挣扎迹象看，人沉入水底了。时值中午，做农活的社员都回家吃饭去了，周围没有他人。虽然我与父亲不识水性，但是救人刻不容缓。二人匆匆脱掉外衣，穿裤头下到水里，小心翼翼向前探索，用腿脚的碰触试探寻找落水者。

水泡子的水黄糊糊混浆浆，被强烈的阳光晒得很热乎，水底稀泥踩上去有种脚底发痒的怪怪感觉。这样的地方也能洗浴？我一边脚不停步地走，一边张望岸边。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希望岸上出现更多的施救者。看得出，父亲与我一样，既急着救人，又胆怯，二人相距两三步一左一右向水深处蹚去。

快到泡子中间了，水深齐胸，我正驻足犹豫，忽然感觉小腿碰到个软绵绵的东西，一下子又荡开。我敏感地意识到，找到了，喊了一声在这儿！父亲靠拢过来，两条腿一齐将一个肉呼呼的东西挑起来，果然是个赤条条的孩子，急忙拽腿拉上岸，抱到镇边一块空地前。  ( ： )

救上来的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他母亲在一边嚎啕大哭。直到这时才围拢起一些人。我在工厂当赤脚医生学过人工呼吸，看孩子腹部没有隆起灌水的样子，不必控水，迅速为孩子挤压胸部。遗憾的是按了一会儿毫无反映。正在我怀疑自己不得要领时，有人找来了附近的大队的赤脚医生，他放下急诊包拿出听诊器按在孩子胸部听了听，又翻看眼皮，摇摇头说没救了。事后我听说，这儿水馋，前一年也夺去了一个孩子的小命。

回到县城一连许多天，我眼前都是黄浆浆的水。那个少年的容貌毫无印象，但那脏兮兮一动不动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哦，对了，那年我还没到结婚年龄，国家的晚婚政策限制了我。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孩子的爱。

二

外孙念小学三年级暑假时，女儿为他报名在北京海淀区泰华鹏海文化体育交流中心学习游泳。论规格，该泳池仅是一个区的档次，决不能与北京豪华泳池媲美。送他进入换衣间后，我便与其他孩子的家长一起坐在有空调的外间椅子上，一边陪着一边临窗观看池中的景象。

泳池四壁瓷砖雪白，地面铺着淡雅的防滑地砖，棚顶灯光柔和明亮，阳光一般，泳池的水清澈湛蓝，墙上的电子数据闪着绿莹莹的光辉：

余氧：0.4

PH值：7.0

室温：26℃

水温：25.5℃

我虽然不懂得余氧PH值这些专用词，也不知道合适的室温水温是多少，但确信这些数值是合乎国家标准的，直观感觉这里的一切设施应该是标准的，科学化、现代化的。

头戴泳帽身着泳装眼戴泳镜的孩子们，有的套在泳圈里在浅水区嬉水，有的在深水区施展各自的游泳本领，有的在教学区教练辅导下学习各种游泳姿势。个个小脸上的笑容花一样灿烂。

我外孙一批新学员学习蛙泳。教练讲完要领做完辅导动作后，鼓励孩子们下水实践，有几个胆小的迟疑着，被教练用竹竿拨下去，随着几声扑通扑通声，溅起一片水花，传来一阵哄笑。外孙棒极了，他领悟能力很强，动作规范，一会儿工夫就像个小青蛙似的在泳池里游起来。蓝色的泳帽，蓝色的泳裤，一会儿潜入水底，一会儿浮出水面，被教练作为示范学员领军于众人。

盛夏炎热的天气，无忧无虑的孩子再也没有比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更舒适愉快的了。

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面对如此环境如此设施和幸福的孩子们，读者你猜，我会想些什么？

三

2014年西方人的圣诞节前，与女儿一起飞美国，与就读于内华达州雷诺一所中学放假的外孙于奥兰多汇合去旅游。在罗德岱尔堡港口登上“皇家加勒比海洋自主号”时，我被邮轮十一层的泳池吸引住了。

十一层除了前部又高出的几层船舱和后部机房，甲板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形状各异的泳池，其中最吸人眼球的是几个儿童游泳池。池中嬉水设施花样繁多，有五颜六色的鲜艳的人偶玩偶，有巨大的滑水设备，周围有休息的躺椅和餐饮供应点。一群先行登船的各国儿童已经乐在其中了，正在打水球。

我刚刚拍照几幅照片，由于起航前游客必须接受安全教育，就随众离开这里下到另一层船舱大厅看自救示范演示去了。

第二天吃完早餐，外孙要去游泳。我本来是随他去拍照的，但当我蹲下伸手试水温后，也回舱换上泳裤下水了。原来不论是儿童泳池还是其他泳池，均有你喜欢的水温的池子，水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凉，看一眼池水，那蓝，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力，泡在其中，不舍离去。渴了饿了，泳池附近有饮料糕点食品，想晒太阳，周遭有躺椅。

好奇心使然，我到一个儿童泳池边一坐，立即有两个黄头发蓝眼珠的异国儿童冲我微笑，进而轻轻向我撩水。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友好地与他俩打起水仗来。

经过各处探访体验，我又知道了邮轮上还有冲浪池和泡泡按摩池等妙处。我最喜欢的是一个超出船舷边十多英尺的悬臂式圆形按摩池。在那里，我感受池边冒出的泡泡的按摩，在那里，我时而遐想连篇时而凭窗远眺加勒比海洋，在那里，我拍照夕阳沉入大海的一刹那。梦幻一样的感觉让我彼时不知身处何处。

天上映衬着蓝天白云，船舷外浩瀚的加勒比海一望无垠。偌大的船体航行其上也算渺小得很了，但近前呢，如果说“自由号”是一座奢华的“海上城市”，十一层分明就是城里一偶水上乐园。池里的水海上的水蓝到天边。

写完上面三段文字，我想的最多的是，我们每个人一生下来都是游泳者。无论你在那游，都向往一片幸福之海，世界之大，幸福漫无边际。你爱孩子吗？一个叫贾葭的人在一篇文章里说，改变下一代的人生起点，把他们放在一个更高的起点，应该是你为孩子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你真的爱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