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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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之间,二哥就慢慢地落魂了。
当初那会,二哥的本事非常大,名声也响亮,在国有企业里面,他是硬凭着手中那支能生花的妙笔,为自己和家人争得了一份殊容。别的都不用提,就家里那套三居室的住房,那是能够和厂领导平起平坐的身份,分房的第一批名单上就有二哥的名字。二哥有句话在二嫂眼里已经变成了名言,“画饼我就能给你充饥”。她也是凭着二哥这句实实在在的话才嫁给他的。然而,阴差阳错之间,二哥在社会上的地位悄悄发生了变化。先是企业在改革初期的倒闭消息,然后就有了“职工下岗”这一说,随后一家老小的吃饭就成了问题,好在二哥手中的那支笔还有点作用,也算是贴补了家里的一点日常开销。
有些事情也怪二哥自己。在重工业局帮忙写材料的那段时间,局长曾几次以商量的口气与他讲过,说要不小胡你先借调到局里来工作吧?虽然这个行政编眼下我还弄不过来,但我觉得总比你在下面要强很多。二哥当时的考虑确实没有远见,他首先就想到刚分到手的那套住房,另外他也没太看重局里的这份工作,他觉得在厂办坐科室比在局里的工作要轻闲得多,另外他始终认为“人熟为宝”,而借调到局里之后,仿佛一切都得从头做起。
下岗之后,二哥把肠子都悔青了!局里那些老人差不多都调走了。该提升的提升,该调转的调转,连那些后来的小科员们,他们也都能找到很不错的去处,最差的,也会调到下面某一个乡镇去当个镇长或书记。有些话二哥确实也没脸和二嫂讲,当初自己的顾及如果再少一些,脸皮再厚一点,现在最起码自己也属于正处级的干部了。
说归说想归想,现实就这样残酷,一步错可能就带来随后的步步错。二哥也时常去找过去的熟人和朋友,他仍然还梦想着哪个部门需要能写作的人才。比较知近的人都告诉他赶紧死了这份心,这年头调转一个名额差不多就得个十万八万的,没有这个数你也别做什么打算了。
关键是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特别多,在日常生活之后,还有许多事情,比如:老人突然生病住院、儿子上中学,高中的择校费,大学的学费、家里的取暖费、物业费、电话费、网费等等,说不准哪一笔开销就会让二哥再次胆战心惊起来。
二哥属于那种喜欢动笔却不擅常讲话的人。写起文稿时,有时候他会一天都不挪动个地方,除了喝水和去卫生间,才会使他暂时离开电脑前,而更多的时候,他硬可在临时打工的地方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了之后才肯回家。
有一次,那个写企业资质的房地产的老板同情二哥,顺便帮他扯过去一根网线,二哥才终于有机会在家里上网了。不过二哥也有回报,他答应了那个老板,帮他把企业的情况再好好地捧一捧,而且还要传到网页上去,钱多钱少也就不计较了。
这样的临时性工作不是太多,几年也遇不上一次,平时二哥只能偶尔替人写几篇论文,一手交钱一手交文稿,而需要这些文稿的人,多数都是年轻的学生,他们手里也没有太多的钱,好在二哥也不愿意与他们太计较了。
二哥的本事是从小学写作文那会练出来的,也是他太有才华了。平时在家,他也是爱看书学习,写某一方面的材料,仿佛与他喝凉水那么容易,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曾经有一个需要论文的大学生,看完二哥写的一稿,愣是瞧着他笑起来,说老师,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要的就是这样的论文!
二哥的文化并不算高,文革那会,他读到初中就下乡去了。后来从农村抽调回来,他硬是起早贪黑地通过自学,文化才终于慢慢地提升上来。在那之后,他也只是给厂宣传科写了几篇报导,随后就引起厂办的注意,很快他就被调到了厂秘书处,专门给领导写材料。有时他还给报社投稿,所以在市属国有企业这里也是小有名气。让人没想到的是,自从下岗,二哥就像断线的风筝,他真不知命运会带着自己飘向哪里,有劲也没处使。有很长一段时间,二哥忽然觉得活得憋屈,“咱这辈子没活好,太窝囊,得靠下辈子翻身了!”没事时,他还爱和二嫂叨咕,二嫂也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即将大学毕业的儿子身上,只是,眼下的大学生多如牛毛,找工作还不如农民工那样随便,有一个工作就能胜任。以往的“天之骄子”,这年头却变成 “天津包子——狗不理”,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二哥本来也最怵头求人,这回却被挤兑的咬牙跺脚下决心:只要能给儿子找个赚钱多一点的工作,他不怕烦人托窍、剜呲门子,豁上老本和老脸花多少钱也都认了。
闲下来的时候,二哥把两家的亲戚朋友掰着手指头数,直系没有找旁系,近的没有找远的,连八杆子打不上的亲戚都数过来了,末后了儿也没找到一个“姓毕的姥爷”。后来是二嫂提醒了他一句,二哥这才突然想起来,三姨的二舅母的小叔子有一位同学,曾经来找过自己,这个人叫“陈有德”。就这他!当初来找过自己,说是他的顶头上司不会写论文,而这个人又是由公司出钱在考硕士,只是这个人文笔却提不起来。
陈有德当时讲的非常清楚,费这么大的事儿,来找二哥就是将他当“枪手”使,让二哥帮忙写三篇论文。
因为是受人之托,何况里面还有几位亲属,二哥硬是把头点了一下,意思是说没问题。一周之后,他便把三篇论文交给了陈有德,一分钱都没有收,好处也没提,算是给足了几位亲属面子。
誒!我说,有一次我还遇见了那个陈友德,他说他们那个老总现在混得特别好。不行你就去找一找他?兴许他那个老总就能帮上咱们。二嫂彷佛抓到一根稻草。
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儿。二哥心里仍然没底,说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提还能行吗?
那人家来找你时,不也是这种情况吗?谁能知道你就真帮了他的大忙!二嫂仍然在坚持。
你还不知道我嘛,就怕出门找谁去办事儿了。二哥免强抬起头来,说不过呢,我那几篇论文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如果不是三姨出面,我真舍不得白送人!那几篇论文真能卖出个好价钱!“枪手”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懂。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正经的好买主。
没用的话你说那干啥?二嫂说,你就去找这个陈友德,不管怎么说,他的顶头上司现在可是发达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二哥终于和陈友德见面了。
友德,当初可是你和二哥说的,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来找你。二哥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二哥!不就是你那孩子要找工作吗?不算事儿!陈友德上前紧紧握住二哥的手,说当初那会,我们老总是几次考拭都过不了关,那叫什么来的,已经“吓尿了裤子”。就是二哥你写的那几篇稿子,他就往上那么轻轻一递,然后就通过了!
友德,这是两回事情。二哥写几篇论文,那属于举手之劳。二哥的脸上显得仍然十分为难,说现在是,咱孩子要找工作,说白了,那是在和人家要人情呢。
二哥,话不能这么讲。当初,我们老总也是左右都找不着人了!没有我,没有你,他能有今天嘛。陈友德显得非常兴奋,说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们“旺盛股份有限公司”,效益相当好,待遇也高,让孩子进我们公司,办不成这件事情,我“陈”字倒着写!就这两天,你听我电话通知!”
二哥心里还没谱儿,他还反复捯磨:也难说,这世上的事儿,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说不上就瞎猫碰死耗子的喳儿,也许人家姓陈的有这本事,朱砂没有红土为贵,两口子这时只能听陈有德的了。他还反复把陈友德的话讲给二嫂听,“二哥,回去你就和二嫂这样讲,让她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二嫂再也想不出辙来,一天到晚她就守着电话盼消息。二哥现在被生活担子压得透不过气来,整天地他也一直耷拉着脸子,烟不出火不进也不吭一声,但他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电话铃终于响起来,二嫂马上抄起电话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陈有德,是老同学李莉的电话。李莉说是一起下乡的老知青纪念下乡三十五周年准备搞一次同学会。李莉和二嫂是最要好的铁“哥”们儿,说起电话就没完没了,聊了这个聊那个,把一个队的知青都聊过来了:什么“大头”当官了,“二楞”发财了,“三丫”离婚了……整套八卦新闻能说上几天几夜说不完,最后才说:“这次咱们队的知青一个不少都参加,找了一个星级大饭店,你们两口子一定要来。”二嫂问:“这么多人谁请客?”李莉说:“‘大头’他们张罗的,肯定他们请,管那么多干嘛,让你去你就去,反正不能让你们下岗职工花钱,你知道吗,‘大头’现在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总了,拿年薪呢,能少得了吗?别想那么多了,过来散散心吧。”
二嫂放下电话和二哥商量去不去同学会。二哥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嘛味都有:去吧,人家都混得人五人六了,唯独自己混入了弱势群体,凭能力自己并不比谁差,尤其是“大头”,他因爱出风头,大家送他外号“大头”,上学时他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倒着数,而二哥门门功课都数一数二。那时二嫂在班里是“班花”,不但学习好,长得又漂亮,“大头”曾偷着给二嫂递过字条,二嫂根本看不上他,那时二嫂心里只有二哥,二哥也是众多女同学心中的偶像。可是现在,时过境迁,今非昔比,经过了几十年下乡下岗这“两下”折腾,他已经无颜自立于同学之间了。所以儿子找工作的事宁烦亲戚朋友也不烦同学,丢不起那人,欠不起那情!
不去吧,没有合适的理由,怕同学们会有别的想法。唉,贫贱夫妻百事哀,同学会本来是件高兴事,到他们这费劲了,思来想去,最后两人决定:二嫂一人去应付应付,就说二哥家里有事来不了。二哥也好在家等着陈有德的电话,毕竟这是正事,不能耽误。
二嫂在家着实捯饬了一番,虽然年过半百,依旧透着青春的影子,她打起精神如约来到一座豪华的饭店。一进门一排身着红色旗袍的小姐一起鞠躬问好,二嫂吓了一跳,这辈子还没有人给她鞠过躬,她不太习惯,一位小姐问明预定房间号,领二嫂登上电梯穿过灯火辉煌的楼道进了包间,房门一开,一间装修富丽堂皇的小餐厅在二嫂眼前一亮,随着众多熟悉的笑脸和笑声一起向二嫂涌来,握手,问候,递名片,这种场面确实让人心里热乎乎的,二嫂激动得眼里都笑出了泪,又看了看手中的名片:某科长、某处长,大都带了“长”的。
多数人都到了,就差“大头”还没有影。“二楞”站在窗边忽然指着楼下高喊了一声:“‘大头’来了!”众人挤过去看,只见“大头”着一身藏青色西装,从一辆黑亮的奔驰车里斜撤出略显富态的身躯,晃着膀子慢悠悠地走到车尾,打开后箱盖取出两个精装的大红酒盒,然后按动手中的锁车器,车灯一闪,“嘟”的一声锁上车,抬头向楼上窗户里的同学们挥了挥手,气宇轩昂地踏上饭店的台阶,李莉冲二嫂一撇嘴:“够跩!”
“大头”进门拱手道歉:“对不起,有事来晚了,让诸位久等,特奉上两瓶薄酒谢罪。”“二楞”接过酒一看:“嚯,‘飞天’茅台,价格不菲呀,今天算来着了!”
“大头”潇洒地摊开双手展示起主人翁的身份,招呼大家入座,随即上菜,倒酒,一通乱忙。
先上了几道精致的凉盘,“大头”端起酒杯致辞:“三十五年前的今天我们从学校走到农村,今天我们再次又聚在一起了,为纪念这个日子,千言万语无法表达,嘛也不说了。都在这酒里了。让我们一起干!”众人都站起来互相碰杯,一阵觥筹交错,热酒暖肠,随即一道道热菜端上来摆满餐桌,没人招呼,个个开动起腮帮子大吃大嚼。李莉说爱吃这个,三丫说爱吃那个,唯有二嫂没说话,她叫不上这些菜的名字,二哥没条件领她下馆子,今天这种场面她是第一次参加,她悄悄问身边的李莉这些菜的价格,听了李莉的介绍,她吓了一跳,几碟菜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她觉得离这个世界太远了,心里后悔没让二哥来,应该让他享受一下今天的美酒美食。二哥这几年太缺嘴了,整天省吃俭用,不敢多花一分钱,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攒了点钱,供儿子读了大学,又愁工作,有了工作又该买房娶媳妇了。提到房子两口子就心颤,到哪算是头呢?二嫂想到这心里就一阵酸楚。
“大头”走近二嫂身边,默默看了一眼二嫂从学生时代留到今的很有个性的短头发,悄声说了一句:“还是那么精神。”
这一声却被三丫听见了,立刻向大家揭发:“二哥不在,他俩偷着说悄悄话了!”众人一片哄笑。“二楞”隔着桌子喊“罚酒一杯!”其他人也随声附和,大家都齐声说。
二嫂推开酒杯:“我不会喝酒,这么贵的酒别糟践了。”
众人仍然喊着,“喝!喝下去!”。
李莉凑近二嫂耳边低声说:“你以为真是他买的?他多晚儿出过血?不定谁送的呢!这年头,喝高级酒的不用买,买高级酒的喝不着。‘大头’他们这样的官,天天吃请,这种饭局早吃腻了。也就今天是知青同学会,他不请客大伙不饶他,他只好请大伙。”
“大头”为二嫂加了一勺菜:“吃海鲜是要喝酒的,不然会闹肚子。”二嫂看了看“大头”放在怀碟中像粉皮一样透明水滑的东西不知所措,李莉告诉她:“这就是刚才端下去的大龙虾,吃吧,这一只龙虾一千多呢。”
有人仍然在献着殷勤:
“大头的面子那得给!”
“对,不吃白不吃。”
二嫂盛情难却勉强呷了一口酒,立刻感到一股热流从咽喉一直通到胃里,然后向周身蔓延。这酒的劲儿真不小。她忽然想起,二哥前几年帮着一家企业讨债,欠债单位的领导故意刁难他:一两一杯的酒,喝一杯酒还一万块钱,二哥一连气喝了八杯,要回了那八万块钱,自己却在家睡了一天一宿。醒酒后二嫂好一通埋怨他:“你不要命啦?缺心眼儿呀? 酒是人家的,命是自己的,你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单位都出不了医药费!”后来听说二哥要回的八万元发了职工的当月工资,二哥这才说了一个字:“值!”
二嫂这才想明白,自己不应该埋怨二哥。今天她喝了这么点酒就能体会到二哥当时孽焰烧心,五脏欲裂的感觉!
二嫂趁人不注意凑近李莉问:“大头干的什么买卖,这么火?”
“屁买卖,还不是你们原来那个快要黄了的单位,三千多职工都下岗了,却把工厂卖给了他们几个人,他们就干起来了。”
“那还是人家有本事呗。”
“有嘛本事?那是上面有人。把厂子卖给二哥,二哥也能发财,拿点钱一入股就算拿过来了,给了厂子,上面再给点政策,三千多人吃大锅饭,啥厂子都得吃穷了,现在变成几个人的小灶,能不把他们都养肥了吗。现在他有房有车又有钱还有‘坏心眼’,算了,不说这些了。”
酒越喝越热,菜越上越多,同学们放开量又吃又喝,又说又笑,且借琼浆玉液,追忆似水年华。那些身份带“长”的同学不愧都有是“久经(酒精)”考验的干部,喝了白酒换红酒,喝了红酒换啤酒,“三‘盅’全会”。虽然人到中年,此刻又都回到了同学少年时。几位男生“嚼”起酒来没完没了,你灌我,我灌你。只有二嫂放不开,几年的下岗打工生活,使她背上的包袱总也放不下,她看着眼前的美酒佳肴,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喝得通红的笑脸,不由想起过去的同学会只是一杯清茶,一盘糖果,大家却有说不完的话,都希望同学会永远开下去才好。可是今天她实在没有了参加同学会的兴趣,她放不下老人和孩子,放不下在家为孩子工作焦虑的二哥,此刻的感受说一句网络上的“雷言囧语”:喝的不是酒,喝的是寂寞,是孤独,是悲催,是对二哥和自己这几年的辛苦生活和坎坷经历的怜惜、心痛和失落。
酒席终于吃完了,众人余兴未尽,“大头”提出去唱卡拉OK,众人一齐响应,走出三楼餐厅包间,小姐将他们领到专供娱乐的四楼,数十间豪华的KTV包房隐没在灯光黯淡柔和的夜色之中, 他们选了最大的一间包房,打开音响,同学们选各自喜爱的歌曲你一首我一首地抒发内心的友情、爱情、诗情、“酒情”。
二嫂萎在沙发一角,听同学们尽情地欢乐,“大头”凑过来问了句:“二哥还挺好的吗?”
“挺好!”二嫂勉强回答,“比不得你们了,听说你现在已经有了硕士学位,当上大老板了?”
“大头”尴尬地一笑:“嗳,都是革命工作,改革需要嘛。”说着抽出一张名片送给二嫂。
服务小姐走过来,托盘放着餐饮那边送来的账单。
“大头”接过来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赶紧回头对二嫂说:“对不起,我出去打个电话。”二嫂微微欠了一下身子,低头看“大头”的名片,可只看了:“旺盛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这几个字,她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仔细看,仍然是这几个字。二嫂那个兴奋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二嫂立即追出去……
“大头”匆匆走出KTV包间,躲在屏风后打开手机:“陈有德,你小子好福气,你那个亲戚找工作的事我费了老大劲儿,总算办妥了。”
“哎呦,太好了,我得怎么谢您?”
“不用谢,我正请办这件事的有关人员吃饭呢……”
“好了,明白,我马上派人过去把帐结了。”
“别忘了,还有前天那一笔呢。”
“得了,您就?好儿吧。”
二哥在家终于等来陈有德的电话。他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连声说着:“好好好,我马上去办!”
听说儿子的工作有了着落,二哥高兴得周身发热。他急忙找出存了好久的一沓现款,用一个大手绢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再揣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然后便按照陈有德讲的地点去会面。二哥很快来到前面的路口,再匆匆上了陈友德的车,两人便奔向他从未进过的星级大酒店去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