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女郎的杜蕾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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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想过,周小卫会以这样的姿态介入到我的生活中。
周五破例没有下去跑客户,打算在公司的小餐厅里用餐。中午下了班,和一帮同事嘻嘻哈哈地去小餐厅,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中午,却出了一件糗事,这回出丑出大了。
我喜欢听MP3,走路的时候,做事的时候,都会把MP3的耳麦塞进耳朵里,把MP3装进胸前斜挂着的一个小包包里,一边悠闲地享受着音乐,一边做着手里的事儿,去小餐厅吃饭也不例外。财务科一个叫小曼的女孩是和我一起进公司的,关系挺好,她过来抢我的MP3,说:“听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的样子,也让我听听。”我说:“疯丫头,别闹,乖乖吃饭去。”她不肯,竟然动手抢,在餐厅里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无奈,我只好把MP3递给她,看着她像得了宝贝一样,摇头晃脑的,我只好对着盘子里的食物狠狠地下箸。
一个女孩经过我们身边时,声音高八度地尖叫起来,透着惊喜:“天!这是谁的宝贝?怎么丢到这里?快过来认领啊!”
我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转回头继续埋首盘子里的食物,忽然想起,她手中拿的东西,不正是老妈在我上班的第一天口口声声要送我的礼物吗?老妈还美其名曰:青春期后期的自我防护。那天,老妈宣布特赦令——上班了,可以谈恋爱了。随即送我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杜蕾丝。当时我还没正经地跟老妈调侃,说我是好人家的女孩,规规矩矩的良家女子,用不着这个。想不到老妈会把这个小东西偷偷地塞进我的包里。
嘴里的饭难以下咽,噎得我很难受,我的心狂跳不止。天!老妈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悄悄塞进我的包里,我并不知晓,如果公然承认是我的,大家还不把我当成女色狼啊!可怜我窈窕淑女,一世清名岂不毁于一旦?背上一个“乱搞”的名声,今后还怎么在这家公司里混啊?
众目睽睽之下,我真的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那个东西是我的,好女孩谁会把安全套这样隐私敏感的东西天天带在身上?说是老妈送我的礼物,谁会信啊?
那女孩嚷嚷:“给大家做个广告:快乐无极限,安全有底线——这句广告词说的就是这个东西。”餐厅里吃饭的人们陆续围拢过来,有年龄大一点的人摇头叹气,说:“真是世风日下啊,现在的年轻人啊,竟然把这东西也随身携带。”我的脸像着火一样,恨不能此时有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暗暗怪老妈:“送我什么东西不好,偏偏送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害得我在这里尴尬难堪。”
那女孩还在起哄似的嚷嚷:“再没有人认领,我送到公司的保卫处好呢还是传达室好呢?”
我胡思乱想着,想趁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掉算了,不料那女孩逮着我,笑嘻嘻地问:“安子,是你的吗?”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脸红得像喝醉了酒,心想承认算了,反正我又没有干什么坏事儿,我怕谁!
就在这时候,周小卫站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别麻烦你老人家了,这个东西是我的。”有男同事起哄,冲他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这么时尚前卫!”
我和周小卫对视一眼,目光相撞的刹那间又迅速分开,脸上火辣辣的。这叫什么事啊?心中不由自主地埋怨起老妈,这杜蕾丝非但没有保护我,反而把我害惨了,回家再跟她算账!好在有人主动替我背黑锅,使我不至于掉进同事们茶余饭后、蜚短流长的漩涡中,我冲周小卫感激地点点头。
周小卫这个男人我并不熟,据财务科资深人士小曼介绍,此人是新近调进我们公司的,羞涩内向,喜欢野外徒步,擅长电脑操作,公司里谁的电脑有个小毛病,他手到病除。
两天后的中午,我从公司的小餐厅出来,周小卫突然从一旁跳出来拦住我,结结巴巴地说:“安子,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不会因为一盒杜蕾丝纠缠上我吧?把我想象成了那种随便的女孩,以为有机可乘?有便宜可沾?这样一想,心中便有怒气滋生,遂板起脸说:“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说:“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
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坦然地说:“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有事儿。”
周小卫还没有开始说话,脸便红得像喝醉了酒,结结巴巴地说:“那天本想把那东西还给你的,可是我妈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事儿,我就回家了,那东西也被我带回家了……”
天!我窘得杀人的心都有了。一对青春年少的男女,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公然谈论起杜蕾丝,社会再怎么发展进化,也不能连隐私都进化没了。我一把捂住周小卫的嘴,把他拖到墙角处,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对他说:“别没完没了的,那东西我不要了。”
周小卫一脸歉意地说:“那天回家,小侄瞅我不在的工夫,把那东西当成气球给吹爆了。对不起,下周有时间,我上街去给你买盒新的。”
我哭笑不得,冲他瞪眼睛嚷:“别以为你帮过我,我就会感激你!我说过我不要了,你再提,我杀了你!”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快速逃离,因为我知道,此时的我们看上去更像两个鬼鬼祟祟的坏蛋。
一连几天,一想起这件事就郁闷、头疼,客户也懒得跑,朋友聚会也不敢去,总觉得有好多眼睛都在盯着我似的,更怕冤家路窄碰到周小卫。这家伙急切地要把杜蕾丝还给我,好像我没那东西就过不了日子似的。最要命的是,我没法跟他解释,这只是老妈给我上的青春期后期自我保护课,而非实战演习。没准他把我当成了色情狂、采花盗,我怎么才能说清楚呢?
老妈啊老妈,你可把我害惨了!正想打电话给老妈训她几句,忽然手机“嘀嘀”响了两声,一看有短信进来,是周小卫的。上头说:“跑了好几家药房,终于买到杜蕾丝。你出来,我把东西还给你。”
我那个气啊!他怎么这么固执?我给他回了短信:“都说过不要了,你自己留着用吧!”摁了发送键,我忍不住乐出声来:这家伙说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再在公司里见到周小卫,便远远绕开了,怕他因为杜蕾丝这件事儿没完没了地跟我纠缠。好在周小卫并没有把杜蕾丝还给我。
“十一”长假,朋友们都过二人世界去了,连老爸老妈都手挽手去了云南丽江,唯有我,没有男朋友,一个人躺在床上听音乐、发呆。
想不到周小卫会给我打电话,他说:“安子,我们去郊区的温泉小镇徒步,你要不要加入?”我迟疑了一下,问他:“都谁去?”他笑起来:“怎么?怕了啊?很多人,大家约定在温泉小镇会合,你来吧!”
去了才知道,哪里有很多人,只有我和周小卫两个。他开车,带了食物、水、帐篷,还有钓鱼竿之类的东西。
温泉小镇北面那片向阳的山坡上长着一大片枫树,叶子火红火红,不甘寂寞的野菊也开得绚丽无比。被现代文明熏陶得浮躁的心,终于宁静下来。我们一路走,一路野炊,夜晚在帐篷里过夜。我心中七上八下,时刻提防着周小卫,有好几次我都想一个人悄悄地溜掉,可是周小卫总是用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笑,让我欲罢不“忍”。
有一晚,我们听着身边叮咚的泉水,看着头顶满天的繁星,周小卫煞风景地说:“早想把那东西还给你,只是你一直躲着不肯见我。”
我皱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是我的心病,他偏偏就不明白。我说:“不着急,反正我也不等着用。”说完才后悔了,这叫什么话啊!
我和周小卫对视一眼,忍不住“噗”的一声乐了出来。这一乐,总算把这些天绷得紧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真的。”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我笑,说:“我想的什么样子?”我红了脸,说:“色狼,变态狂,乱交什么的,真的不是这样,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礼物,用于青春期后期自我防护。”
周小卫笑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他说:“我一猜就是这么回事,一盒杜蕾丝就把你吓成这样子,如临大敌!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人会因为你拿了一盒杜蕾丝,就断定你是个坏女孩,好女孩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好女孩也需要杜蕾丝啊!”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直被我搞得神神秘秘,像一个死结一样打在心头的问题,想不到被他一句话就解开了。是啊,我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特别是在意别人怎么划分好女孩与坏女孩的。
想不到那个晚上,周小卫会向我求婚。他拿着那盒杜蕾丝说:“安子,嫁给我吧!”我怔住,半信半疑地问他:“当真?”他说:“当然是真的,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的脸很烫,其实,我也喜欢上了这个死心眼的家伙。
后来,我和周小卫结婚了。新婚之夜,他送给我一盒杜蕾丝,说:“快乐无极限,安全有底线。”我和他笑倒在婚床上。想不到小小的一盒杜蕾丝,竟成了我和他相伴一生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