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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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全身羽毛雪白,嘴为深红色,头颈修长。姿态优雅,美丽高贵。天鹅总是出双入对,当它的另一半去世后,剩下的一只,郁郁寡欢,有的绝食殉情;有的撞崖而亡;有的甚至飞至高处,突然快速奋力冲向湖面,跳水而死......忠贞的 ,感人至深。
--题记
人说,不打不闹不成夫妻。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打打闹闹的一对夫妻,携手走过 的漫漫征途,10年,20年,30年,40年,46年......这一路上有着怎样的风风雨雨,也许,在最后的时刻,所有的风雨都已化为七色彩虹。
汪大叔就是这样从一个高大魁梧的英俊少年,从一名铁路干部,从一位商海弄潮儿一路走来,落得个年老体衰,风光不再。汪大婶就是这样,由一个娇小玲珑的青葱少女 ,由一个飒爽英姿的铁路乘务员,到如今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 。
可是老都老了,两口子仍然舍不得改掉伴随了一生的火爆脾气,争争吵吵,一日胜似一日。偏偏这大婶又是个极爱较真的人,而她越来越坏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她的生气和不开心。最近的一段 里,每次跟大叔争吵过后,总是感受到心跳加剧脸色潮红劳累不堪。和 在一起的大儿子小汪,40出头, 有成,夫妻俩既不可以关了商店又不可能停了公司,来给这老两口做专职的调停员。小汪搓着手屋里屋外的转着,平日里只是耍烟的他一口气抽了一盒烟之后,和 商量着先把他安置到 里一阵子,待母亲的病情略有好转之后,再把他接回来。大叔极愉快地接受了儿子的安排,说是他会 那个差不多是本市条件最好收费也最高的养老院。
临行前,总得给老伴说一声吧。小汪一定要父亲亲自去说。大叔慢慢腾腾磨磨蹭蹭直到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才慢声细语的对老伴说了 的去向。大婶还记恨着两人昨天晚上的一场口角“好啊,真有志气啊。昨晚把我一 凉在那,今儿,这还......走走走,走的越远越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大叔这会儿反而迟疑了,两只手僵在胸前,似乎是想拉住大妈的手。坐在床边的大妈显然明白了老伴的用意,身体先是往后蹭了蹭,看见大叔还没有走的意思,干脆把身体拧到一边去,把个后背对着大叔,向着身后的老伴一个劲的摆手,嘴里不住的说“走吧走吧,快走快走,你站在这,我不烦别人......”汪大叔看看儿子 ,再看看老伴,收回双手,闷闷地跟着儿子离开了。
这才刚刚过了一个晚上,昨儿还咬钢嚼铁的大婶,一大早就在床上的打起了磨磨。一会儿是自言自语:“那个老鬼,也不知道在那里能不能住得惯啊?”;“老鬼血压高啊,卡托普利也不知道带了没带,这要是犯了迷糊,可怎么是好啊?”;“老鬼的牙没剩几个了,胃又不好,饭硬了吃不消啊......”
没到中午,大妈就给刚走没一会儿的儿子打了电话,要他立刻跟 联系,详细问问情况怎么样?小汪赶紧告诉她,电话上班的路上就打了。老爸说那里挺不错的。昨晚睡得少了点,但是几天就会 的。说是下午还要和室友下象棋呢。
晚上下班回来,小汪发现,准备好的午饭,老妈就没怎么动。大妈红着眼圈拉着儿子的手:“你爸这些年不出差了,就没怎么离开过自己的家。他一个人在那里肯定不会习惯的。”小汪忍着不笑:“你昨天可是......”大妈摆着手说:“两口子打嘴仗说的话是不能算数的。”“妈的意思......”“你快点去把他接回来吧。”“那你......”“你放心,我再也不和他吵了。”“当真?”大妈斑白了毛发的头,使劲的点了好几下。小汪连衣服也没换,就急匆匆的走了......
可是当天晚上,老两口又闹的不可开交。听到动静慌忙过来的小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老两口安抚下了,结果一大早先是通知医院派人来给大妈挂点滴,这边稳定了,又赶着把大叔送去敬老院。
这里的条件真的是很不错,都市里很难得的一个乡村般的小院落,几畦菜地,几株果树,让 完全可以自理的汪大叔欣喜有加。小汪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陪父亲坐一会儿。公元2007年3月的那场百年不遇大雪的头一天,小汪一大早又去给父亲送去了他头天提到想要吃的早点,分手时老头俏皮的给儿子做了个鬼脸。小汪和父亲都笑了。
那天晚上,平日里安安稳稳的大婶折腾了很久,一会儿翻身坐起来,一会儿伸腿躺下去......脸上的表情是有些痛苦的,可是又实在说不出到底哪里难受。小汪耐心的守护着老母亲,一边给老人的腿部作按摩,一边仔细的询问哪儿不舒服。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冬夜的宁静。
“是,我们马上就到。”汪用眼神示意妻子,是敬老院的电话,父亲突然不太好。望一眼终于进入梦境的母亲 ,小夫妻双双急切的闯入夜幕之中......
手机又响了,来电话的人很明确地说,老人不行了......两个人一溜小跑,刚刚来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老人就平静而安详的离开了人世。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美儿......”“美儿?那是他呼唤了一生的母亲的名啊......”悲痛的小汪想想真的后怕,老妈要是赶上了,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第二天一整天,顶着漫天飞舞的暴风雪,办完了所有必办的手续,等在外地的弟弟和亲属们到了,第三天就可以出殡了。总算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猛烈的暴风雪伴着凛冽的寒风差不多下了一天一夜,铁路不通,公路不通,沈城市内的交通几乎全部瘫痪,去往殡仪馆的道路一片茫茫。弟弟来电话,原本4个小时的路途,火车时走时停,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出殡的计划只能取消。
早饭后母亲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不是行医出身但熟读医书的小汪仔细的观察了母亲的情况,真得很不好,“120”打出去,全部的车都瘫在路上,实在无能为力,“110”打出去,家里的车开不出去,要不我们出人抬吧?
小汪拍拍脑袋,跳起来跑出去,找来几个物业的小伙子,扯着行李将老太太抬下六楼,亦步亦趋踏着及膝的深雪直奔不远处的区医院而去......
紧张的抢救已经进行了近30个小时,汪大婶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人却依旧沉入深深的昏迷之中......医生摇摇头,示意家人可以准备后事了。
6日下午, 汪大婶的呼吸似乎略微有些平稳,小汪含着眼泪,嘴贴在母亲的耳朵上,轻声告诉她:“妈,你放心吧,我爸已经走了......”母亲立刻就有了反映,身体一震,一直紧紧闭着的双眼,露出一道缝隙,眼珠向上滚动着,随后陷入更深的昏迷中......本来是参加父亲葬礼的小儿夫妻,携带着24个小时的旅途风尘,扑在了母亲的身上.......( http://yuedu.mipang.com)
21点30分,在老伴离世的同一个时辰,相隔三天,不,准确地说,这场暴风雪成全了老伴等了她整整三天,撒手人寰。
3月7日晨,长长的车队,缓缓得行驶在去往殡仪馆的路上,所经之处,全城的扫雪工作正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很少会有人注意,这支队伍送走的是一对共同生活了46年的老夫妻。
“......我俩今日交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蓝天,白云,红日。两只漂亮的蝴蝶,追逐着,嬉戏着,缠缠绵绵,相依相伴,飞上了纯净如洗湛蓝湛蓝的广袤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