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谈]猴子的战争

有个人喜欢猴子，在一只大铁笼子里养了五只猴子。
　　
　　五只猴子一台戏，这台戏的主角是大壮、二亚和小美，还有两只母猴是配角。大壮是男一号，也是这个猴子世界的国王，他拳头够硬，智慧够足，霸气的外表下时刻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但最近，大壮的行为却有点令人匪夷所思，特别是对待男二号二亚的挑衅上。
　　
　　二亚正在长大，噌噌蹿高的个头，滋滋作响的肌肉，都不会让他安于现状。这天，二亚决定再试一把，他把目光锁定在了老灰身上。老灰是只母猴，年老色衰，十天半月也得不到大壮一句问候。
　　
　　二亚走到老灰身边，回头看了大壮一眼，见大壮正搂着女一号小美卿卿我我。这个时机很好，二亚凑近老灰，慢慢搂住了老灰的腰。
　　
　　二亚很谨慎，不时偷偷地瞅大壮一眼。大壮显然注意到了二亚，可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拍案而起，冲过去用他有力的双臂瞬间将二亚制服。这一次，大壮没有行动，仿佛他已经没有能力过问这事了。
　　
　　小美很吃惊，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大壮，提醒他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大壮盯着和老灰亲热的二亚看了好久，不但没有动，还佯装大度地扭过头去，紧紧搂住小美，好像小美随时有可能被抢走一样。
　　
　　这个细节，机灵的二亚当然看在了眼里。他觉得，这传达出了一个信号：大壮已经开始从壮年走向老年，他最辉煌的岁月马上就会一去不复返了；而二亚，将会迎来他人生的春天—地位，还有爱情。
　　
　　大壮的表现让小美很失望，她正视着大壮，说：“你还是国王吗？”这句话让大壮站了起来，他走向二亚，每一步都王气十足。
　　
　　此时，二亚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自信得到了空前的膨胀。还未等大壮来到跟前，二亚就一跃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大壮挠了个大花脸。很明显，二亚斗争经验不足，他不懂得“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
　　
　　而大壮的反应更是令人费解，他没做任何抵抗，就那样腆着个脸，任凭二亚在上面抓来抓去。士还可杀不可辱呢，何况一个国王？
　　
　　二亚愈加嚣张起来，他索性冲上来，一边抓一边咬，不一会儿工夫，就把大壮弄得遍体鳞伤了。就在二亚以为自己已制服大壮的时候，大壮一掌拍在了二亚的肚子上。
　　
　　这一掌下去，二亚立时觉得眼前一黑，腹中一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也如一团棉花一样，慢慢地软在了地上。
　　
　　此时，二亚才知道，国王的宝座，他暂时还没有资格坐上去。只是，令二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壮为何一开始不抵抗，任凭二亚把他弄得浑身血淋淋的呢？
　　
　　大壮抹了一把脸，爪子上全是血，他附在小美的耳边，说：“好戏还在后面呢！”
　　
　　就这样，一场战争结束了。等到主人回来时，二亚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可他毕竟能活动了，不仔细看，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而大壮就不同了，一脸血，身上也有好几处毛发被鲜血染红了。
　　
　　主人看了以后很生气，他抓起一根鞭子，站在笼子前审视片刻，然后揪出了二亚。主人还是有智商的，五只猴子中三只母的，敢和大壮叫板的只有二亚了，这二亚把大壮抓出一身血，也就得鞭子伺候了。
　　
　　二亚伤势未好，又挨了一顿揍，此后好几个月里，他都很消停。但猴子嘛，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再说，年轻总会气盛，二亚身体恢复后，又蠢蠢欲动了。
　　
　　不过，二亚决定改变斗争路线，找机会先搞搞心理战。
　　
　　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来了。这天，二亚闲着没事摆弄锁头，不知咋回事，锁头开了。二亚拿下锁头，打开笼子门，探头探脑地走了出去。主人不在家，二亚就成了霸王，他找到了一些水果，就大模大样地吃着回到笼子跟前。
　　
　　小美捅了捅大壮，撒娇道：“我也要吃香蕉。”大壮一脸漠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小美若有所思，问：“你说有好戏看，也和这个有关吗？”大壮没说话。
　　
　　二亚看大壮和小美窃窃私语了一阵，大壮并没有什么行动，二亚一阵窃喜，心理战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回到客厅，用盘子盛了几样水果，然后像模像样地坐到沙发上，抓过电视遥控器，跷起二郎腿，吃着水果看起电视来。
　　
　　二亚脸上的得意，是最好的武器，能让其他猴子质疑大壮的王者地位。果然，小美忍不住了，对大壮说：“王者，要敢于冒险，敢于挑战。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大壮点点头：“是我说的，但我还说过—王者，更要有智慧。”
　　
　　小美说：“可我没有看到你的智慧，就说上次，事情过去几个月了，你说的好戏怎么还没上演？”
　　
　　大壮笑了一下，然后脸色骤然凝重起来，说：“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过去，把二亚揍扁，可我不会这么做，至于原因，无可奉告。”
　　
　　这一瞬间，小美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了解大壮，也相信大壮。至于大壮为何要这样做，她不得而知，但此时此刻，大壮绝对不会告诉她，这是大壮的风格，王者的风格。
　　
　　二亚在客厅里吃够了，玩够了，这才回到笼子里。此时，从三只母猴的眼神里，二亚看到了她们对大壮的失望和怀疑，还有对自己的崇拜。至于大壮的眼神，很复杂，二亚一时看不明白。
　　
　　对于这次二亚冒险留下的现场，主人很是纳闷，他想象不到，到底是哪位不速之客。当然，他也想到了这群猴子，可笼子早被二亚上了锁。主人看了看锁头，又捏住拽了拽，带着一脸的疑惑离开了。
　　
　　次日上午，主人出去了。二亚觉得机会又来了，他一摆弄，锁头又开了。这一次，他不但享受了一番，还像齐天大圣大闹蟠桃园一样，把水果弄得到处都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击垮大壮的自信心。
　　
　　这一次，二亚估计错了，就在他正尽兴的时候，大壮走出了笼子。
　　
　　三只母猴也全体出来了。当着她们的面，大壮拿起一串葡萄，一粒粒地、狠狠地砸到了墙上，一会儿，墙面上就出现了斑驳的紫色。
　　
　　三只母猴欢呼雀跃，和她们的国王手牵手跳起了舞，跳了一会儿，大壮说：“回笼子吧！”说完，硬生生地把她们拉回了笼子。
　　
　　二亚有点失落，他做的，大壮也做了，那他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他想了想，也许只有比大壮做得更疯狂，才能更有王者风范。
　　
　　二亚疯狂地抓起水果乱扔，疯狂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疯狂地搞起了破坏……直到三只母猴重新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后，他才学着大壮那种王者步伐，走到笼子跟前。而这时，二亚猛地发现，笼子被反锁上了！二亚一惊，上去摘锁，可锁头死死地锁着笼门，任凭二亚怎么弄，它就是打不开了。
　　
　　中午，主人回来了，看到屋子被糟蹋成这样，又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二亚……很明显，二亚是罪魁祸首，挨了一顿狠揍后，他被主人带走了。临走前，主人还说了一句：“我要把你卖到马戏团，让你天天挨鞭子。”
　　
　　主人走后，大壮大笑不止，好久才停下来，对小美说：“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说的好戏。”大壮拿出一把钥匙，接着说：“三个月前，我从主人口袋里拿了这把钥匙，就是它，让二亚出得去，进不来—”说着，大壮一阵咳嗽，咳嗽之后，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小美猛地注意到，大壮已经老了，这一次，他是用智慧赶走了未来的对手。
　　
　　就在大壮庆祝胜利的时候，主人回来了。大壮一看，顿时傻眼了：主人牵着一只猴子，那是一只公猴，不是二亚，却比二亚更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