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玻璃墙
1956
老赵在一家私企上班。公司的张总采用“家长制”管理,很霸道。
最近,张总干了件事,大家敢怒不敢言:他把自己办公室的墙壁,换成了一面“单向玻璃”,就是公安局审讯室用的那种。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磨砂玻璃,但从里面向外看,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就是监视吗?同事们苦不堪言,一言一行都被老板看在眼里,压力太大了!
其中,压力最大的就是老赵,他的办公桌离张总的房间最近。
这天,老赵的小舅子来家里喝酒,几杯酒下肚,老赵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小舅子。
小舅子听完就笑了,说:“姐夫,这都不叫事。明早我跟你去公司看一眼,帮你想个主意。”小舅子是搞装修的,对建筑行业的事了如指掌。
第二天清晨,老赵和小舅子赶早来到公司。
小舅子在那玻璃墙上看了看、敲了敲,转身对老赵神秘一笑,说:“姐夫,等我好消息。”然后在众人上班之前离开了公司。
当天晚上,小舅子来找老赵喝酒了。
席间,小舅子拿出一副眼镜,说:“单向玻璃其实是利用了光的折射原理。戴上这副眼镜,那面玻璃墙对你来说就是普通玻璃啦!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监视谁呢!”
第二天,老赵在自己的位置上戴上了“透视眼镜”。嚯!张总的办公桌、办公桌上的文件、张总本人,清清楚楚地展现在老赵的眼前。
当天上午开会,张总阴着脸让大家对一项工作提建议。大家有点蒙,“这工作明明是小周在做,为什么要大家提建议?”但老板让说,就不能不说。于是大伙都揣度着老板的心思,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只有老赵一个人成竹在胸。今天早上,他看到老板拿着小周的计划书看了又看,频频点头。等到老赵发言的时候,老赵就把小周的计划夸了又夸,眉飞色舞地畅谈了计划实施后公司的美好前景。张总把小周和老赵大大表扬了一番,把那些“墙头草”都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自从有了这眼镜,老赵工作就轻松多了。其他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被张总抓住把柄,十成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而老赵却把九成的心思都放在了“监视”张总身上。如果张总在低头批阅文件,那么老赵就可以轻松一些;如果张总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那老赵也敢开小差;如果张总起身去倒水,那就是他要“监视”众人的时候了,这时,老赵就换上一副兢兢业业的状态,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在老板的眼前。
张总从不当面批文件,员工把文件送给张总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张总的批示,大家都戏称这是在等待“审讯”。老赵把文件送给张总后,回到座位,立刻戴上眼镜观察张总反应。如果张总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那么老赵也就可以放松一下;如果张总露出了不满的神色,老赵立刻开始写新的计划。不等张总找他,老赵就主动拿着新的计划书去找张总,说:“我刚刚又反思了一下,觉得计划里还有些可以改进的地方,您看看。”这么“积极”工作的员工,哪個老板会不喜欢?
这天上午,刘秘书来敲门,半天也不见张总来开门。老赵神色焦虑地叫住了刘秘书:“你再敲敲,张总应该在里面。”刘秘书又试了试,还是没人开门,他转动门把手,发现门被锁死了。刘秘书刚想走,却见老赵猛地拍案而起,弯腰从桌下取出一个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铁锤。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大家吓坏了。
老赵瞪着刘秘书大喝了一声:“快打120!”说罢,转身走到张总办公室的门前,一锤砸向门锁。
突发事件吓到了所有人,女职员们都聚在一起不住地颤抖;一些男职员掏出手机拨打110;有些胆大的人悄悄地围了过来,想要看看事件的进展。
这玻璃幕墙是防爆的,但门上的锁就没那么结实了。一锤、两锤、三锤!老赵砸掉了门锁,纵身撞向大门。众人随着老赵一起拥进办公室,担心老赵会伤到张总。可进门后的场景又一次吓到了众人:张总倒在地上,手抚胸口,脸色铁青。
“张总心脏病犯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刘秘书,“快找速效救心丸,快打120!”众人一阵手忙脚乱,老赵此时却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墙角。
原来,刘秘书第一次敲门,老赵就发现了异常。透过眼镜,老赵发现,张总瘫倒在地上。老赵第一反应是救人,可随后他又止住了这个念头。如果此时出手救人,那么眼镜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可如果想保守秘密,代价就是张总的性命!在剧烈的内心斗争后,老赵终于做出了他的选择。
张总醒来后,公司员工去探视。刘秘书津津乐道地讲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上午。张总问:“老赵怎么知道我犯病的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来。张总又问:“老赵没来?”刘秘书说:“老赵有事,改天单独过来看您。”
其实,老赵就在门外,等众人都离开后,他才独自走进病房……
回公司后,张总重新改建了办公室,换掉了玻璃墙,改成了普通墙,工作也不再那么霸道,开会时,常让大家畅所欲言。老赵呢,悄悄地把眼镜给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