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只快乐奔跑的绵羊
1993
上初中时,她参加了本地书店办的一个小小漫画社。第一次知道,原来也有人和自己一样上课偷看漫画书、把课本所有的空隙都画满小人头、尝试着编故事,然后她沮丧地发现画分镜好难,一样画脸只会画朝左的那面……像突然找到了心灵知音似的,让她感觉好开心。那一年,她14岁。
她从小身体就特别不好,父母的工作又非常忙,为了她的健康着想,父母将她送进疗养院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妈妈去疗养院看望自己,是她最高兴的事情;但妈妈每次离开时,倔犟的她却坚持不去送别,因为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而大哭。孤独的童年生活让她养成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由于她的内向和沉默,曾被同学们取笑为像哥斯拉一样的怪物。但她在自己的漫画世界里,却能扮演任何角色,和无数的伙伴一起冒险。
3天后,教室墙上的宣言栏里,9个女生有8个宣布将来的理想是成为漫画家;而她,只希望能“偶尔画画”就好。试想:考试、升学、重点班、文理分科,哪个都很重要呀!漫画大概不是“必须”的吧?没想到很多年后,唯一一个朝着“漫画家”的塔尖不畏艰难辛苦跋涉的人,却是她。很多人会提到“坚持”,会称赞她“很了不起”,这样的赞誉让她觉得惶恐。因为她真的没有想过那么多,就像一个人每天得坚持吃饭、坚持睡觉一样,画漫画已经成为了她生活里的“必须”。
她的名字叫夏达。她说:“漫画是我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人生轨迹的方式。很荣幸,我选择了它。也可以说,是它拯救了我。”她在博客上贴出一段话,表明自己对漫画事业的热情:“等我老的那一天,假如还可以在一个小角落里慢慢地画着故事,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以漫画为职业的人,在拿不到稿费的起初,生活是相当辛苦的,伴随衣、食、住、行所产生的忧虑,虽不存在于漫画中,却实实在在困扰着、考验着刚刚踏上漫画之路的作者。夏达当然也不例外。“7年,每天拷打着自己的精神和体魄,作画、作画。”对于一个完全沉浸进去的画者来说,眼睛和手就是她最大的财富,只要拥有了这两样东西,就能全身心地投入创作。难怪朋友这样说,我认识的夏达基本上一年到头都奋斗在原稿纸上,几乎每个月的截稿日都会让她脱几层皮。
功夫不负有心人,夏达的漫画渐渐形成了她自己独有的风格。她的画风细腻,透着浓浓的古典风,对于环境的刻画和细节的追求则是入木三分,对画面和情节的控制也相当深厚,具有同期少女漫画家少有的大气与沉静,同时又不乏对情感、世界和自然的人文关怀。上高中时便在《北京卡通》杂志发表短篇作品《成长》,2003年大学还没毕业,她就出版了首部作品《四月物语》。毕业后,夏达只身来到北京,从事专业的漫画创作,另外一部漫画作品《雪落无声》,则被改编成真人偶像网络剧。经过不懈的努力,她一举夺得2008年第五届OACC金龙奖最佳故事漫画少女组金奖,她的漫画创作由此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2009年2月,她的长篇漫画《子不语》得到日本集英社总编辑长茂木行雄和著名漫画编辑松井荣元的大力推荐,与日本顶级漫画大师同刊连载于日本顶级漫画杂志《Ultra Jump》。很多看过夏达作品的日本人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获得这样的殊荣,她感慨地说:“我祭上了自己的命,所以神让我见到了一丝光。”《子不语》最初在日本连载时,是把作品镜像反转以适应对方阅读习惯来处理的,但这样做不可避免地会造成人物变形及画面失衡,破坏作品的完整。尽管对方并没有强制要求,但作为职业漫画家,完美主义的夏达并不会因为读者“理解”而凑合,她绞尽脑汁思索所有画面都可以左右移动,在不翻转情况下调整阅读顺序的分镜,而她也做到了,以牺牲自己睡眠、赶稿赶到胃疼为代价。现在每期稿子一样的内容,她都完成不同顺序的两份,给两地的读者。
颇具喜剧意味的是,夏达在获得第五届OACC金龙奖最佳故事漫画少女组金奖时,没有走红;作品《子不语》在日本漫画杂志《Ultra Jump》连载一年,并于去年推出单行本时,也没有走红;可最近却因为一组宣传照的问世而迅速走红起来。在这组照片中,夏达身着学生制服,长发披肩,明眸皓齿,清丽脱俗,画面经过些微的柔化处理后,着实有惊艳之美。正是这组照片近来在网上疯传,使得夏达陡然间冲出漫画圈,为更多人所知晓。网友们毫不吝啬“美少女漫画家”“秒杀日本‘宅男’的女神”等溢美之词,诸多国外媒体还称她为“中国最萌漫画家”。
突然走红,令一贯低调的夏达很不适应,她对网友们称赞自己为“美女”“萌”很不理解。对此她在自己的博客中做了回应,她表示,网上流传的照片,是她给PSP拍的照片,不是个人的宣传照,更不是“漫画家”这个职业的宣传照。“我从来就没自称过美女或者美少女,请别对我的外貌品头论足,更不要在我名字或职业前加上‘美少女’或者‘萝莉’这类字眼,不然我会因为被侮辱而产生敌对情绪。我希望大家多关注我的漫画作品,那是我用时间、用健康、用心、用生命耗出来的东西,我想它值得被关注。”
夏达对自己目前这种被高度关注的现状,很不适应。她说:“我失去了安静思考的空间,差点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去年到今年,一路受到的关注越多,被宣传的次数越多,我越迷失。我羡慕去年的自己,能心无旁骛地沉在故事中安静地感受而不被打断。我只是一个漫画家,我所有的时间都被我的工作填满,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处理画画以外的状况……我只想画漫画,仅此而已。”
夏达曾为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一只快乐奔跑的绵羊。她说,我很笨拙,因为我总学不会知难而退。我不再是那个在疗养院长大的忧郁的孩子,我会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坚强。梦想有多重要,现实有多残酷,我不想去计较。除了前进的勇气,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做一只快乐奔跑的绵羊,在“漫画”这片美丽的茫茫大草原上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