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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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嫁妆让颜奶奶笑掉了一颗牙。
出嫁前,姑姑向爷爷奶奶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时,犹如平地一声雷,把爷爷奶奶震得缓不过神来。半晌俩才喃喃地说:“你是碰到鬼了吧?”如果不是姑姑的坚持,奶奶已把驱鬼的巫师都请进屋来了。
姑姑说只要队上的王师傅能与她一同嫁过去,她可以只要一铺一盖,柜子也只要一个放衣服的衣柜,外加一架梳妆台,其它的什么也不要。
王师傅已很老了,队上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管他叫王师傅,他的真名除了队长、会计,就没几个知道了。他是哪年流落到队上的,连队长都记不太清,队长只记得他来的时候年纪不轻了,还饿的不行。队长可怜他,就给了他两大碗饭。王师傅把两大碗饭喝进肚里,然后嚼了一大口水,连同口中的残渣碎饭一起吞进肚里,打了一个饱嗝后对队长说:这里的饭香水甜,我不想走了。队长说咱的甜水香饭是不养闲人的,看你年纪一大把了,重活也干不了,你有文化吗?队上还缺一名老师。王师傅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文化。那你有什么手艺?王师傅说我会烧砖瓦。队长眼睛一亮,说那你就留下吧。
队上住的基本上都是土坯加茅草屋。队长上任想改变一下大家的居住环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由于不通公路,就是有钱买砖瓦也挑不回来。现在来了这么个师傅,精明的队长盘算着就地取材烧砖瓦。
王师傅住下后,便马不停蹄地选址造砖瓦窑。队长给了他尚方宝剑,要人随便挑。经过几年地奋斗,王师傅让队上家家户户都住上砖瓦房,当然,那时的砖瓦房同现在的不能相提并论。
关了砖瓦窑,队长安排王师傅一个轻活,让他帮着看队上的牛。看着看着,王师傅老的跟不上牛了。
就是这么个人,姑姑要让他当自己的陪嫁。
奶奶忧虑地问:“志远同意吗?”志远是我姑父。
“他不同意,我能把王师傅带过去?”姑姑回答。
“一个快横着被抬上坡的人,你们到底图他啥?”
“答案很快见分晓。”姑姑卖了一个关子。
爷爷死活不同意,说人家会笑掉大牙,咱老邹家丢不起这个人。
姑姑的倔脾气来了,说如果不同意,这个婚我懒得结了。
看好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爷爷奶奶也急了,俩商量后,奶奶叫爷爷去找队长。
爷爷找到队长,说明来意后,队长很是惊诧。但队长是人精,他不知爷爷和姑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尽管王师傅是老朽一个,但他也不急于表态,而是搪塞道:“王师傅是队上的人,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想开会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爷爷叮嘱道:“队长,要开会就快点开,日子快到了,那孩子倔的很。”
队长很快就把全队的人召集起来,说明会议的议题后,大家一个个先是惊愕,然后讨论得很热烈。
“一个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艳子要就给她得了。”
“大集体还好点,可收完晚稻就要分田单干了,分一亩三分地给他,他还伺弄不了,他的田地谁种?现在还好,给他粮食他还能煮熟,再过几年,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还要我们大家轮流养。艳子要,我们正好甩掉包袱了。”
“我的意见是王师傅不但可以给艳子,还打发王师傅五百斤口粮。”
“……”
会议一致通过,王师傅可以与姑姑一同嫁走。但队上同姑姑拟定一个协议,协议分1、2、3、4、5款,其中第3款写得明明白白,协议自签订之日起,王师傅的生老病死归姑姑管,不能等王师傅能吃不能动了,又把他送回队上。姑姑很爽快地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姑姑结婚那天,王师傅打扮一新,头发理得纹丝不乱,平时懒得打理的胡须也被薅掉了,整个人都光光鲜鲜的。和其它的嫁妆被子柜子一样,胸口被贴上一个大红双喜字。王师傅坐的是滑竿娇,就是《湘西剿匪记》里土匪头爱坐的那种适合上山下山的娇子。王师傅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面带羞涩的笑,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由两个彪形大汉给抬走了。
队上送亲的队伍送出好远,送姑姑,更是送王师傅,送了一程,也笑了一路。颜奶奶的牙就是在送亲路上给笑掉的。
就在队上的人还在费力的猜测姑姑要王师傅做嫁妆,到底图啥时,姑姑和姑父贷款建的砖瓦厂破土动工了。
王师傅当技术顾问,姑父和姑姑亲自抄刀,砖瓦厂来了个开门红,第一窑砖出的是好砖,第一窑瓦出的也是好瓦。
姑姑的窑厂烧出的砖瓦质量好,渐渐有了名声,砖瓦慢慢地打开销路。
王师傅言传身教,姑父掌握了一手烧砖瓦的好技术。
姑姑成了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队上的人才幡然醒悟。
后来,姑父跟王师傅学的那套传统烧窑法渐渐落伍,他和姑姑用原先赚下的钱,引进一套大型的设备,扩建成一座现代化的制砖厂,姑父成了远近闻名的砖大王,姑姑成了砖王后。
大家都佩服姑姑聪明,有远见。姑姑噗嗤地一笑,说:我没比大家聪明什么,当时我只是想,分田单干了,大家肯定会渐渐富裕,富裕了肯定会修房,砖瓦肯定好卖,所以出嫁时我就把烧得一手好砖瓦的王师傅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