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伸冤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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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辍学之后,我在以前同学的介绍之下来到南方某个小城镇打工,一开始繁重的工作令我不堪重负,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变长,身体也逐渐适应了这边炎热的天气和笨重的机器,看着矗立眼前的巨大机械,我想,我的一辈子可能就和这台机械一样固定下来了。
轰鸣的机械湮没了耳机传来的音乐声,前辈告诉我的方法完全无效。无奈之下,只好趁着机器60秒的加热时间,赶紧放下耳机,急忙切好材料,这时机器加热刚好结束,便赶紧将材料放入其中。
这里是某个不知名的乡下。独立的小厂房里,只摆着两台机器。前辈在我右边,由于熟练,他还可以趁加热时间玩一会手机,休息一会,但我却毫无可能。
暂停机器,拉起卷闸门。深夜的疲倦令我昏昏欲睡,点了根烟,蹲在门口,看着天上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才想起今天是八月十五了。但指望这种黑心工厂放假无异于效仿嫦娥奔月。
听前辈说在这个村子里还有以前拜月的习俗,就是在晚上月亮升到最高处时,用纸钱蜡烛祭拜,同时还可以向上天伸冤,名为告天状。我嗤笑一声,人间都不管,难道天还管了。
厂房坐落在村子的边缘处,老板买下了这快地,不时给乡亲们送送小东西,和他们相处的十分融洽,这也是我们半夜开工但没有人投诉的原因。旁边是一栋正在建设的新厂房,刚刚搭好脚手架,红砖的毛坯之前还堆放着沙子。不远处是一户人家。
猛吸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刚想继续干活,就听到一阵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马上就要断气一样,不像是深夜醒来的孩童,也不像是半夜吵架出门的女人。
是一个老太太,就跪在一旁正在建设的厂房前面。借着月光看到她穿着火红色的衣服,像是寿衣,上面金线勾勒出一只展翅的凤凰。她划了火柴点燃几根红色的蜡烛,摆在厂房门口,接着燃起了以前那种黄色的纸钱,风一吹,纸钱和火随风飘扬。
身体忽然动不了,过去看的鬼故事如龙卷风猛得袭击我的大脑,一阵不可明知的战栗令我头皮发麻。抬头望了望天空,大风忽然吹来许多乌云遮挡月亮。
原本清亮的大地只剩下一片漆黑。我想大声叫出来,但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老人用手拦住风,蜡烛火焰虽然随风飘动,但却没有熄灭。老人趁此往周围望了望,发现了我。
原本哭泣的脸忽然笑出了声,因衰老而干枯的笑容扭曲成一朵垂死的花。她轻声唤道:“小伙子,”宛如鬼魅一般的语调。四目相对,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就在这时,身体忽然能动了,我赶紧朝厂房里面跑去。
前辈见我一脸惊恐跑了进来,有些不悦,叫了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跑到厂门口,赶紧将卷闸门拉下,那位老人此刻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就在门拉下的瞬间,我看到她张了张枯死的嘴,似乎想对我说话。
刚锁了门,就听到有人敲,一定是刚才那位老人。极度的恐惧让我不顾一切跑到了楼上,引得楼上干活的同事纷纷侧目。我拉开窗户,从楼上往下看,发现果然是那位老奶奶在敲门。她似乎发现了我,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黄色的几颗牙齿,轻声说道:“小伙子,给点水喝。”
我赶紧关上窗户。这时,我听到卷闸门开了。
跑到楼下,看见前辈居然给那个疑似鬼魅的老奶奶一杯水,老人一饮而尽,忙着向他道谢,老人见我下来,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小伙子好小气啊,连杯水都不给。”前辈笑着替我赔罪,老人便回到正在新建的厂旁,我探出头去看到她呆坐了一会,似乎在酝酿。
忽然,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骂道:“你个死人呦,占我家的地。”前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关了卷闸门继续开工,但看守新厂房的几个人却是醒了过来,点燃了一盏盏灯。前辈见我发呆,幸灾乐祸,“他们几个又别想睡了,那老太太往地上一躺就是半夜。”
我问道:“难道他们还打不过一个老太太?”前辈不屑一笑,“他们敢,本来就不是本地人,占了人家的地还敢出手,去年我没来这里之前,就看到过一个老太太躺在别人车前,靠这招就赚了好几万,我可算见识到了。”
一时无语,我难以分清这其中的善意与手段,只是再次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慢慢吸了一口,前辈走到我身边,我递给他一根,他顺手接过去。我往那边望了望,老太太已经和看守厂房的人吵了起来,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层出不穷,许多我听不懂,许多我听了都害臊。
前辈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开始干活了,我才慢悠悠的将烟屁股扔掉,重新投入机械的轰鸣之中。忽然,楼上的员工下来了,说要去买宵夜,问我们要吃什么。我随便说了一个,又顺便将老太太的事说了出来。
但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我,说道:“那个老太太,不是去年就死了吗?”他指了指旁边正在建的那栋楼,“去年那栋楼的老板占了他家的地,老太太去理论,结果被工人一推,摔死了。”
一旁的前辈也是一脸惊奇,缓缓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是那个老太太死后来的,那时候我还奇怪为什么那家门口要挂白花了。”
趁着机械加热期间,我抬头透过厂房上方的玻璃窗望向天空,才发现月亮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