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泪,为谁飞?
3995
你的泪,为谁飞?
彭二爷的老家掩映在一大片猕猴桃林里,门前是一条宽宽的大河,河水一年四季清澈干净,也是这片好山好水为彭二爷家养育了一大片的竹林,他依附这些竹林娶妻生子,也是这些竹林让他从一贫如洗发展到后来的富足美满。
如今的彭二爷已年过古稀,老伴走了十多年了,三个女儿都远嫁他乡了,只留下他和儿子在老家,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大半的 都只有彭二爷一个人过。彭二爷闲不住,虽然现在蔑货早已经被塑料制品所取代,但他还是 的编织着,那双早已经变形的双手粗糙不堪。
儿子儿媳能干,在外挣了好些钱,在城里买了一套大房子,装修得十分讲究,儿子也还 顺,待到所有准备停当,就欢欢喜喜来接彭二爷去城里享清福。彭二爷也想通了, 一大把年纪了,留在乡下也确实让儿女操心,就答应跟儿子去城里。但是他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把他睡了大半辈子的那张木床搬去新家。儿子一听就懵了,新家全是按时下最时尚的款式装修的,家俱也全是配套的,每间卧室里都是1米8的大床,舒适而柔软,比那张嘎嘎作响的木架子床好多了。再说了,这张木架子床拿去该怎么摆放?放在新家里岂不是不伦不类嘛。但彭二爷就是一定要这张木架子床,儿子为了说服他,请来彭二爷的老友劝了,也请姐妹们劝了,甚至还请了村里的干部来相劝,不管你说什么,彭二爷就坚持一定要搬那张木床去,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儿子实在气不过,就抡起锄头几下子就把那张木床砸了个稀巴烂。这位饱经 风霜铁骨铮铮的老人,望着咆哮发怒的儿子,看着他视若珍宝的木床顷刻间变成了一堆烂木头,心底涌起的 一下子击垮了他,软软的瘫坐在地上,放声 起来,哭得声泪俱下。前来相劝的老友都抹泪说:“与他打交道五六十年了,还从没见过彭老二如此痛哭过。就算当年没米下锅,也没见他洒过一滴泪。”
原来,彭二爷想起了他的 往事, 起 ,他是一个苦水里泡大的 , 早亡,不要说是家徒四壁,连一张床都没有,常常过着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 ( 网: )
彭二爷15岁那年,他遇上了他 中的伯乐,也就是他的师傅,一个可以让竹子改变命运的的伯乐。师傅见彭二爷机灵又聪明,又见他无父无母可怜,就心生怜悯,收他为徒。从此,聪明好学的彭二爷跟着师傅学做蔑器,从编织墙壁到背篓萝框再到精细的竹席和鱼篓等,只要彭二爷想编的,都编得漂漂亮亮,乖巧可 。提到集市上也是大家争相购买的抢手货,让大家爱不释手。
也是这精湛的手艺,让彭二爷赢得了一位姑娘的芳心,这位姑娘就是后来跟她走过 风 的老伴。19岁那年,正值快秋收了。那天,集市上非常热闹,天气也十分的炎热。彭二爷正在摆放他的篾货,一边摆放一边与前来买东西的顾客讨价还价,忙得他不亦乐乎,身上那件破褂子早都被汗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后背上。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彭师傅,这给你!”待到彭二爷转身时,只见那姑娘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彭二爷认得那背影,那是师傅的堂侄女儿小玉。愣愣的看了好一阵,彭二爷才打开小玉送来的东西,一壶凉爽的薄荷茶和一块白色羊肚毛巾。捧着这两件宝贝,彭二爷心都被融化了,也不免在心底沾沾自喜起来。那天他早早的把蔑货减价甩卖完了,跑去百货大楼为小玉买了一块花布, 时机送给小玉。
记得那天清晨,彭二爷早早的看见小玉去挑水,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去接过小玉的水桶,顺势把那块花布递给了小玉。正值青 年少的花季 ,小玉真的很美,虽然皮肤黑一点,但五官很立体,丹凤眼,俏鼻梁,弯弯的 眉,还有那不施粉黛的脸庞,透着健康的苹果红,黑亮如星星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其实彭二爷也长得不耐,中等身材,古铜色的皮肤显示着劳动人民的本色,一头清爽的短发衬托着他的俊美帅气,两道剑眉下是一对深邃的眸子,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道明显的卧蚕,给人以亲和友善。挺直的脊背,敞开的褂子里全是一股股的健美型肌肉,真是应了那句‘穿衣显瘦,脱了有肉’。这一对人儿就这么确定了恋人关系,每天早晨,彭二爷早早地去帮小玉挑水,小玉就帮他洗补衣服。
此时的彭二爷虽然能够糊口,但依然是没有多余的钱来置办家俱。小玉的父母自然是舍不得自家的闺女跟着他受穷受苦的,但是小玉铁了心要一辈子跟随他。后来,他们十分简单的举办了 ,婚后的他们连一张象样的婚床都没有。但小玉不在乎,还鼓励彭二爷一定可以有一张漂亮的大床。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夫妻二人没日没 的赶做蔑货,终于在一年后,他们添置了那张木床。
当木床买回来时,彭二爷看着小玉的那双原本嫩滑的手儿变得那么粗糙,手上还布满了无数的小口子,他心疼的望着小玉, 这一辈子一定对她好。小玉会心的朝他笑笑,告诉他:“这辈子嫁给你不 ,这张床是你给我最好的礼物,就当它是我们 的开始吧!有你我就足够了!”小玉跟着彭二爷一辈子,吃过无数的苦,为他生养四个娃,为他一点点的挣家业,修补房子无数次,再到后来的翻盖大修房屋。这个当年的小姑娘为她一生操劳,他舍不得小玉,舍不得她受苦,但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没有一样离得开小玉。
后来,生活好点了,彭二爷想为小玉换一张好点的床,但小玉就是不肯,抚摸着那张历经岁月磨砺的木床说:“他 呀,我还是只有在这张床上才能睡得安心,虽然孩子们大了,早都没在这张床上欢蹦打闹了,但我仍然能看到他们小时侯的样子。每天晚上,我都在临 想他们一遍,想他们刚生下来的样子,想他们一天天长大的样子,想他们在我怀里喝奶的样子,想他们在大冷天赖在床上不走的样子。他爸呀,你要是换了这张床,我就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你还是不要换,你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不?我知道你的,你出门在外都睡不安稳,但是你在这张床上,你就睡得呼呼声响。”说着说着,小玉就抽泣起来。从那以后,彭二爷从来没有提过再换床的事情。
待到所有孩子们都成家另过后,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伴(小玉)在这张床上安祥的闭上了眼睛,离开了她舍不得的孩子们,离开了她相濡以沫的老伴彭二爷。
从此以后,彭二爷一个人守着这张木床,静看岁月,独守日出日落,每个清晨,他都反解着双手,带着那把陪了他半生的弯刀,在小玉挑水的井边徘徊,一直到露水回落,他才走进竹林,选一根好竹,去编织他的 。
如今,那张承载着孩子们欢笑和老伴体温的木床被儿子毁了,他怎能不心疼?他的心疼谁又能懂?他的眼泪又在为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