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和乡下

焉瓜两口子有一个梦想，在城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很多农民工都有这个梦想。他们这个梦想是两年前开始萌发的，那时他们已经攒了五万元。焉瓜就对老婆翠玉说：“我们都努力挣钱，争取过几年在城里买一套房子。”翠玉说：“嗯。努力。”

现在，他们有二十三万元了。

焉瓜在建筑工地开塔吊，每个月可以挣六千块钱。翠玉在制衣厂上班，每个月有三千多元。他们租住在一套三十多平方米的房子里，狭小拥挤，但每个月租金要一千元。为了梦想，焉瓜和翠玉结婚四年了还没有要孩子，他们打算在城里买了房子后再要孩子。他们都认为，只有在城里，孩子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每个月存五千块钱，雷打不动。焉瓜开始抽八元钱一盒的烟，三天两盒，后来翠玉说：“不想买房子，你想咋抽就咋抽。”焉瓜一咬牙，就把烟戒了。

焉瓜和翠玉开始往房产中介跑，买不起新房子，他们打算按揭二手房。家里老人一直在催他们要孩子，他们觉得该买房子了。

掐算着手里的钱，又想买面积稍微大一点儿的，焉瓜和翠玉心里很纠结。后来他们终于看中了“桂苑”小区一套九十平方米的房子，六楼，电梯房，房主是个姓李的老太太。小区附近有小学、超市，生活、娃娃读书都方便。可首付要三十二万。焉瓜嘴甜，说：“李阿姨！再少点儿？”老太太摇摇头：“这个价，已经很低了。”

琢磨了半天，焉瓜和翠玉有了办法：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老家是个小院子，五间青砖瓦房，篱笆墙上，爬满牵牛花，院门口，有一棵大香椿树。每年春天，牵牛花开出白色粉色的小花，香椿发出嫩芽。老娘喜欢用香椿芽炒鸡蛋、煮苕菜，真好吃。焉瓜和翠玉进城后，老院子就老娘一个人住。焉瓜和翠玉商量，卖了老房子，就把老娘接到城里住，以后有孩子了，也有人带。

焉瓜回去和老娘商量，老娘心里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顺了焉瓜。

焉瓜用手机拍了一些小院子的照片发到网上，还专门拍了香椿树的照片。焉瓜把照片发到网上，标价十五万。焉瓜想，十三万也卖。

隔三岔五就有人打电话联系，高的，出价八九万，低的，出价六万。因为价钱不合适，都没谈成。焉瓜知道他们不是真心要买，那个小院子，咋也值十三万。

“这些人，巴不得白送。”翠玉说。

焉瓜又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出价十一万，还提出明天去看看老院子，再最后定价钱。焉瓜感觉这个人好像是真心要买，约好了时间，向工地请了假，第二天就早早回去等着。上午十点刚过，看房子的来了，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一个，竟然是“桂苑”小区那个房主李老太太。中年夫妻喊李老太太“妈”。

他们对小院子很满意，特别是喜欢院门口那棵香椿树。一番讨价还价，他们出价十三万。

很快，焉瓜和翠玉就拿到了“桂苑”小区那套房子的房产证。他们离开了那套狭小拥挤的出租房，带着老娘搬进了繁花似锦的桂苑小区。而乡下那个熟悉的小院子，也成了别人养老的地方。那天晚上焉瓜和翠玉都很高兴，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新鲜的归属感。焉瓜抚摸着鲜红的房产证，说：“我们是城里人啦？”

翠玉说：“当然是城里人啦！”老娘在厨房里做着好吃的。

夜里，焉瓜和翠玉开始认真地做一件事情：他们打算要孩子了。

偶尔，焉瓜会想起李老太太，“城里人咋会喜欢到乡下过日子呢？”焉瓜想。焉瓜喜欢城里的日子。

只是，焉瓜常常想起老家院门口那棵香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