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谈]还力气

从前，在无影山下的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叫石头的穷苦孩子，他给地主谭虎放牛，勉强糊口。
　　
　　谭虎力气很大，成天为非作歹，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石头在谭家干活，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都是被谭虎打伤的。
　　
　　这天，石头正在山坡上放牛，谭虎来了，指着石头说：“穷小子，爷累了，趴下来，让爷坐会儿。”
　　
　　石头拒绝了，说：“牛群不看着就跑散了，你找别的地方坐吧。”
　　
　　谭虎怒气冲冲地说：“不让我坐，现在就让你挨揍！”
　　
　　石头以前一味忍让，没想到谭虎越来越不把自己当人看。今天索性就强硬一回，他还是没搭理谭虎。
　　
　　谭虎和仆人一拥而上，按住石头狠狠地揍了一顿。石头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起来。
　　
　　石头哭了半夜，天没亮就离开谭家走了。第二天，谭虎发现石头不见了，咒骂道：“再见到石头这小子，一定揍死他！”
　　
　　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一天，石头又出现在了谭家，说他要继续放牛。
　　
　　谭虎冷冷一笑，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儿当什么了？今天你要是扛得住我一顿揍，就答应你，否则，你爱去哪去哪儿。”
　　
　　石头说：“可以，你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有多少人上多少人。”
　　
　　谭虎一听，哟呵，三年不见，皮厚了呀。他一声招呼，进来几十个手持木棒的仆人，围住石头，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打了好一会儿，仆人们气喘吁吁地躺到地上，仿佛用完了所有力气。石头毫不在意，说：“真不中用，揍人都没力气。”
　　
　　谭虎脸上挂不住，使劲踢了几脚那些仆人，呵斥道：“你们这帮废物，起来继续给我揍。”
　　
　　仆人们软绵绵地说道：“不行了，揍他跟水泼棉花一样，我们的力气全给吸走了。”
　　
　　谭虎不信邪，一把抓住石头，用尽平生力气往他胸口打出一拳，果然如仆人所说，突然间，自己的力气仿佛都被吸走了。谭虎顿时瘫倒在地，喘着粗气说：“好小子，我现在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谭虎养了三天，才恢复了力气，如同大病初愈，走起路来还是晃荡。
　　
　　谭虎找到正在放牛的石头，说：“石头啊，你这功夫哪学的？把我们的力气都吸走了？”
　　
　　石头说：“这是一门挨揍的功夫，挨揍越多，力气越大。我跑到无影山上练成了这身功夫，以后就不怕你们揍了。”说完，石头把一只手伸到一头牛的肚皮下，轻轻地把牛举过头顶，左右手自如地换了几次，把牛又放下了。牛受到惊吓，“哞”的一声跑走了。
　　
　　谭虎看得目瞪口呆，缠着石头把这神奇的功夫教给他。石头说：“挨揍的滋味不好受！你真要学？”
　　
　　谭虎说：“当然是真心的。”
　　
　　石头同意了，他进山采回来几种无名草药，让谭虎熬着喝了七七四十九天，谭虎喝完后，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跟一座快喷发的火山似的，过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从此，谭虎举起千百斤的东西不在话下，托起一头牛简直易如反掌。
　　
　　谭虎不满足，他让仆人们使劲揍他，仆人们不得已，又贡献了一次力气，养了三天。仆人们再也不肯揍他了，说：“揍你太伤元气，你再逼我们，我们就不干了！”
　　
　　于是，谭虎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敲门，要求人家揍他。老百姓一开始不敢，谭虎就威胁说：“不揍我，我就揍你们！”于是大家就拿起大棍子，使劲抡他。这样，村子里几百户人家都揍了他，人人都在家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谭虎一下子吸收了几百人的力气，厉害得不行了。他能轻松地把坚硬的石头捏成碎末，就像捏鸡蛋一样；走路能在地上踩出半尺深的脚印，就像踩在雪地上一样。
　　
　　正在谭虎洋洋自得，想再找谁揍自己长力气时，他发现有麻烦了。
　　
　　这天回家，大门已经拴上了，谭虎轻轻一敲门，两扇厚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倒在地上，门口洞开，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墙“轰”的一声塌了。仆人们头破血流地钻了出来，惨叫着找郎中去了。
　　
　　谭虎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端起碗吃晚饭，手稍稍一用劲，海口大碗碎成八片，筷子也折成了四截。
　　
　　媳妇唠叨了一阵子，收拾收拾去洗碗，让谭虎看孩子。孩子刚四五个月，躺在床上“嗷嗷”哭着要喝奶，谭虎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肚子，说：“别哭了，等会儿你娘来喂奶……”
　　
　　果然，孩子很快睡着了。等媳妇洗完碗回来抱孩子，发觉孩子已经没气了。原来，谭虎的力气过大，孩子承受不住，五脏六腑被压扁了。
　　
　　媳妇呼天抢地，打了谭虎一顿，打完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喘了起来，被仆人抬到床上休息去了。
　　
　　谭虎伤心烦闷，躺到炕上休息，翻来覆去睡不着。没翻几次身，只听“轰”的一声，炕塌了，谭虎陷进了一堆破碎的坯砖里。
　　
　　这下，谭虎害怕了，赶紧出来，骑上一匹最健壮的骡子，连夜找石头想办法。没走多远，谭虎在骡子背上挪了一下屁股，只听“咔嚓”一声，他已经站到了地上，骡子脊椎骨断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谭虎满头冷汗，摸黑走到石头家门口，不敢敲门，大声喊道：“石头，石头，我有急事……”
　　
　　石头开门出来，揉着眼睛问：“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
　　
　　“好小子，救救我。我力气太大，有麻烦了……”谭虎把一天的遭遇跟石头说了一遍。
　　
　　石头摇摇头，说：“是你太贪心，力气长得太多。你就算揍我，我也消化不了。这个忙，你还是另请高明。”
　　
　　谭虎“扑通”跪在地上，哭着说：“我现在不敢碰任何人，一碰就是人命官司；也不敢拿任何东西，一拿肯定稀巴烂。有家难回，有饭难吃！我稍微一动，身上衣服全都成烂布条了，你看我还光着屁股呢，不是夜里不敢出来见人。求你想个办法，让我把力气还给谁，我再也不想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石头想了想，说：“还真有个办法。不过，帮你也要有个条件。”
　　
　　谭虎连忙说：“多少个条件我都答应，只求你麻利儿救我。”
　　
　　石头提出要减少村子里佃户的租子，并让他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别人。谭虎指天发誓，同意了。
　　
　　接着，石头绕到谭虎后头，突然用右手大拇指按住了谭虎的尾椎骨，谭虎顿时觉得一股寒流直冲顶门，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石头把手拿开，说：“现在我帮你打开了泄劲的穴位，你得在半天之内，将体内的力气全部发散出去。这个方法只能用一次，中午前用不完力气，天王老子也没办法了。趁着天没亮，你可以绕着村子快跑几圈，天亮时，你赶紧背上大袋粮食，挨家挨户送给乡亲们。等你办完这些，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谭虎有些犹豫：“我没穿衣服，现在裸着身子跑？”
　　
　　石頭说：“不趁着现在跑，到天亮根本穿不了衣服啊。抓紧吧！”
　　
　　谭虎心一横，绕着村子裸奔去了。天蒙蒙亮时，他浑身大汗地跑回了家。看见门口的石头狮子，他一掌拍过去，狮子只断为两半，谭虎不禁大喜：“有效果了，要是先前，一掌下去肯定拍成碎渣渣了。”
　　
　　谭虎进屋穿上衣服，果然扯不坏了。谭虎打开粮仓，轻轻抓起粮食袋子，还真没破。他扛着粮食袋子家家户户地转，给人家又作揖又赔罪，说：“这是上次你们花力气打我的报酬。以后，我不打你们了，还减租子……”
　　
　　果然，村子里走个遍，谭虎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正常了。
　　
　　中午，谭虎回到家，照着门口另一头石头狮子全力打出一掌，疼得他咧起了嘴。
　　
　　村子里的老百姓都受了益，大家都很感激石头。
　　
　　有人就问石头：“你这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石头“嘿嘿”一笑，说：“我当初进了无影山，差点被野兽吃掉，后来在山上遇到一个道士，听说我的不幸遭遇，就教我调配挨揍长力气的药水，他怕我力气太大，又教我一个泄力的秘方。没想到，回来派上了大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