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兄弟皮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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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牛皮结仇
早年的时候,在大兴安岭西麓的桦皮镇上有两家皮铺,一家姓李,一家姓陈。李家皮铺做的是红皮生意,专门缝制东北人冬天穿的靰拉鞋;陈家皮铺做的是白皮生意,专门制作车具、马具上的皮子配件和鞭绳鞭鞘之类。李家皮铺在镇子西头,家里人丁不旺,只有老两口带着一个就要出嫁的女儿过日子;陈家皮铺在镇子东头,是个大户人家,上上下下有几十口子。李皮匠和陈皮匠的手艺都是远近出名的,生意自然很好,即使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两家日子也过得很滋润;加上“红皮”“白皮”互不干扰,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他们几十年相敬如宾,脸都没有红过一次。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年两家却结下了深仇大恨。
那是一个寒冬的早晨,北风像刀子一样刮着,雪粒子漫天飞舞,打在脸上“啪啪”作响。李皮匠和陈皮匠一人赶着一张马爬犁,去城里的货栈进牛皮,他们每次进货都是结伴同行,为的是互相有个照应。
到了城里,进了货栈,两人就忙活起来。这一次李皮匠和陈皮匠都进了很多牛皮,他们互相帮忙,把爬犁装得像小山一样,之后扬鞭策马,一溜烟回到了桦皮镇。
然而,李皮匠回家卸爬犁时却发现少了一张牛皮,数来数去都不对,提货时数得清清楚楚,怎么到家就少了一张?丢一张牛皮也是不小的损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找回来。
李皮匠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在货栈时的情景,出出进进,牛皮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只是装完货后,他们一同进货栈里面和老板结账,陈皮匠先结的账,付完钱后就一个人出了屋照看货物,难道牛皮是自己在屋里结账时丢的?真是那样的话,就是陈皮匠做的手脚,不能啊,和陈皮匠相处都几十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啊,可好好的一张牛皮怎么就没了呢?
李皮匠的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着,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最后他想,是不是装爬犁的时候搞错了,陈皮匠多装了一张?这么一想,他就来到了陈皮匠家,说明了来意,陈皮匠也没在意,说:“牛皮都放在库房里,咱们再数一数。”于是,两人就来到了库房。陈皮匠在货栈进了二十四张牛皮,可数下来的结果是二十五张,李皮匠心里说,总算找到了,可没想到陈皮匠却说:“我的库房里原本就有一张,我的牛皮没数错。”
李皮匠一听,心里的火气“呼”地就蹿了上来,说:“这可就怪了,怎么不多不少,库房里偏偏还存有一张?算了,不就是一张牛皮嘛,我也不要了!”
陈皮匠脸涨得通红,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牛皮是我偷的?我告诉你,我姓陈的走得正行得稳,从来不做亏心事,你的牛皮丢了,和我没关系,别跟我耍无赖!”
“谁耍无赖?明明是有人偷偷昧下了一张牛皮!”两个人话不投机,竟动起手来,一阵混战,李皮匠脑袋流了血,陈皮匠腰扭成了重伤,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指着李皮匠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就因为一张牛皮彻底终结了……
2。复仇之火
李皮匠回到家里,肺都要气炸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皮匠竟是如此一副德行,从此,他便和陈皮匠断绝了一切来往。
不久后的一天夜里,李皮匠被一阵疯狂的砸门声惊醒,扒着窗户一看,一群土匪已经把房子围住了。李皮匠吓得魂飞魄散,刚战战兢兢地把女儿藏在了柴草堆里,门就“咣”的一声被砸开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蜂拥而入,不容分说就把李皮匠绑了起来,开口就要一千块大洋。李皮匠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土匪恼羞成怒,把他媳妇吊在门口的大榆树上,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狞笑着逼他拿钱。
女人“爹”一声“娘”一声地惨叫,躲在暗处的女儿看得真真切切,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抱住娘亲不放。土匪见跑出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兽性大发,把她拉到仓房里,按在牛皮上活活给糟蹋了。可怜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蓬头散发地跑到水井旁,一头扎了下去。
眼看着这一番惨景,李皮匠“啊”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不省人事。等他醒过来时,土匪已经走了,女儿死了,媳妇被吓成了精神病,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地跑来跑去,一声一声地叫着女儿的名字。土匪抢去了他家所有的财物,包括马爬犁和还没有来得及加工的牛皮。一夜间,李皮匠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李皮匠从极度的悲伤中渐渐地冷静下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太蹊跷了,桦皮镇做生意的人家不少,他李家实在算不上是富户,就算土匪一定要抢皮铺,也应该抢陈家皮铺才对,陈家皮铺的家底比他李家不知要殷实多少倍,可土匪为什么要抢连一千块大洋都拿不出来的小买卖呢?他突然想起了陈皮匠那天放出的那句狠话—“你等着,我跟你没完!”李皮匠早就听说,陈皮匠的一个小舅子在山里当胡子,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他断定,自己遭此难,肯定是陈皮匠勾结他小舅子干的!李皮匠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陈皮匠的头上,他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皮匠家有一杆“洋炮”,老得掉了牙,木把都掉了一半,连胡子都没稀罕要,给扔在了地上。他捡了起来,擦了擦,蹭了蹭,又找来火药和铁砂,装在了枪膛里。因为满怀仇恨,装得药足砂满,他想,这一枪打出去,陈皮匠的脑袋就得开花。正巧这时,陈皮匠捧着一斗米一瘸一拐地来看李皮匠,脸上堆着笑,说:“虽然咱俩有点过节,但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们毕竟有着几十年的老交情,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只要有我一口饭吃,绝不会饿着你半顿。”
李皮匠强压住怒火,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滚!”陈皮匠见实在说不到一起去,就把米放在了门边,回身走了,就在这时,李皮匠操起了“洋炮”,从背后瞄准了陈皮匠的脑袋,扣动了扳机,然而,“洋炮”太陈旧了,机关失灵,枪没有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