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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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哥哥,他有一双非常明亮的大眼睛,我一直相信上帝是因为嫉妒这双眼睛,所以夺走了哥哥的听力跟语言。哑哥年长我八岁,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哑哥的背上过去的。
我上小学时,学校离家一里多。常常,上学或放学,大雨倾盆,我打着伞趴在哑哥的背上,哑哥弯着腰,两手托着我的屁股,一步三滑,踉跄地走在泥泞的路上。
上初中后,我在学校住宿。每个星期一的早晨,哑哥都要早早起床给我做饭。我吃了饭,哑哥拿起他那总是明亮的手电筒(哑哥总是将别人丢弃的旧电池捡回来,用报纸卷紧再利用),挎上我的书包,送我上学。往往,到了学校天还没有亮,哑哥胆小,一个人不敢走黑路,就在校门口等到天亮才回家,风雪肆虐的时候也不例外。
那年因为异常干旱,入冬后蔬菜供应十分紧张,绿叶菜更是奇缺,整天都以萝卜、黄豆做菜。俗话说“三天不吃青,眼里冒火星”,那个冬天,教室和寝室里总是弥漫在一股夹杂着萝卜和黄豆味的二氧化碳气味中。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持续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天气却出奇的冷。吃晚饭时,哑哥带着一股冷气,喘着粗气从外面进来了。母亲一看哑哥满手泥巴地拿着一棵结冰的白菜,很高兴,说准是哑哥又帮谁做了事,人家给他的——哑哥从小就乐意帮人,人家也常常送点东西给他。
就在母亲准备洗白菜的时候,瘪婶的骂声传来了。瘪婶骂谁刚刚偷了她的一棵白菜。我一惊,说这白菜该不会是哑哥偷的吧?父亲说扯淡,哑哥什么时候拿过人家一根稻草的?可是,瘪婶的谩骂渐渐有了指向性——她在骂我母亲。一家人的脸都挂不住了,哑哥也好像明白了什么,满脸通红。母亲拿起白菜走过去,问他是哪来的。哑哥低着头,双手捂脸,嘴里咿咿呀呀着,那意思分明是叫母亲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