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赐我坚持的力量,病房再造“封神榜”
2095
父亡母伤,
青年歌手遭遇亲情滑铁卢
2011年8月31日晚上8点,北京通州。周鹏拿到了自己的新歌《华山传奇》MV,打开电脑,准备让远在陕西洛南老家的父母在电话里对他的新歌进行评价。不料他刚拿起电话,却接到了在固原经商的二哥周跃打来的电话。二哥话还没开口说半句,却嚎啕大哭:“三弟,爸妈出事了……”
在二哥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周鹏惊然得知,当天下午前往固原探亲的父母在穿越马路时,被一辆大货车撞倒,尾随其后的出租车也从父亲周华锋身上再次碾压,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多处重伤,生命告急……
惨烈的车祸场景,飞旋在周鹏眼前,他一下瘫在沙发上,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满载一路惊魂,他连夜乘飞机赶赴兰州再转固原。一路上,周鹏思绪万千,泪如泉涌……
周鹏1981年生于陕西省洛南县,上有两个哥哥。父亲周华锋曾是甘肃榨水县县长,母亲党爱琴是县妇幼保健院医生。老幺周鹏聪颖机灵,父母对其宠爱有加。上小学时,周鹏迷上了唱歌,母亲党爱琴在培训班帮儿子报了名。周鹏一门心思学唱歌,初中时就参加省市少儿歌曲大赛,并多次获奖。
1999年,周鹏考上了西安音乐学院,2003年大学毕业后,不顾父亲反对,心高气傲的周鹏带着自己仅有的600元钱来北京打拼。然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要想在娱乐圈出人头地,何其艰难,他只能在戏场里跑龙套,有时穷得连手机话费也交不起。党爱琴知道这事后,偷偷将一万块钱给儿子寄去。
2004年3月,周鹏参加了第11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以一首《一个人怕孤独》感动了很多评委,但在评选中,此歌(友人所作)因涉嫌抄袭,被评委打了低分,周鹏最终以0。3分之差不幸落选奖牌。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周鹏一个人躲在租住的地下室里闷睡了好几天。
正在周鹏孤独无助时,党爱琴的电话来了:“鹏儿,这样的结局妈妈也不愿意看到,妈妈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事我们无法预料,但妈妈相信,你已经成年了,你一定能走好下一步……”第一时间接到妈妈的祝福,周鹏一下子振作了许多。
党爱琴常年患有类风湿、肩周炎等老年病,天气变化,膝关节和背部就酸痛难忍,但为了让儿子在北京安心打拼,党爱琴让两个哥哥对他隐瞒病情。然而这一次,爸妈忽遭车祸,周跃忍不住给弟弟打了电话。
第二天凌晨,周鹏赶到了固原市人民医院。在ICU探视窗前,周鹏看到,妈妈静静躺在床上,全身插满管子,检测心脏变化的电脑在嘟嘟地闪烁……他忍不住蹲下身,捂住鼻子大哭起来。
歌声唤母,
妈妈现在就是我的孩子
固原人民医院主治医生徐万忠告诉周鹏,党爱琴情况非常危急,左颞叶脑挫伤、蛛网膜腔出血、9根肋骨骨折、右肺挫伤,右手、右腿多处外伤,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周鹏脑子空荡荡的,但一个劲地说:“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一定要救活她……”
事故发生后,虽然经固原市交警队极力协调,但肇事方只对周家赔付了38000元医疗费。周鹏完全没有精力纠结赔偿的事,他拿出多年来存下的三十多万,帮母亲垫付了医疗费,一边向朋友、同学、战友们求助,希望能找到一个较好的专家来救母亲。
9月5日,周鹏用手机在微博里发布了一条求助消息:因爸爸,妈妈8月31日晚19:50分在宁夏固原市发生车祸,爸爸已去世,妈妈病情严重,所在地医疗条件有限,现将妈妈病情公告,希望有朋友能帮助找到权威的脑神经科专家和胸外科专家前来固原市会诊!定酬谢!图片里有母亲病情状况!
一天时间,这条求助信息被转发了两万多次,其中包括齐秦、何炅在内的热心网友,都以“救救周妈妈为题”,转发这条救命微博,吸引了大量网友在周鹏的微博空间里留言、问候,一些懂医学的网友更是为周鹏救母亲出谋划策。周鹏每天及时更新自己的微博,向网友报告母亲病情。
为了全心照顾病床上的妈妈,周鹏推掉了所有演出,把家搬到了病房,24小时守护在妈妈身边。周跃劝他:“三弟,妈妈有我照顾呢。妈妈一直牵挂你,你不要耽误自己的正事……”然而,妈妈的病,才是自己最大的事。他买了很多关于神经外科方面的书籍,上网查询有关病情的资料,并打电话到知名大医院的脑科、神经外科咨询。9月6日这天,好友柏文传来好消息,他找到了上海华山医院脑外科专家吴惺,将会前来会诊,随后北京同仁医院神经外科泰斗级专家吴中学也关注了周鹏的微博,打来电话,他已委托宁夏医学院院长及胸科主任前来会诊。
7日,三位专家相约来到了固原市人民医院为党爱琴会诊,然后对党爱琴的胸腔、脑颅进行了清理,清除脑内淤血,对残损的部位进行了修补。手术完成后,医生嘱咐周鹏,病人先休养一段时间,待病人恢复后,再送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救治。
两周过后,妈妈仍处于昏迷状态,周鹏在网上搜了一些有关救治昏迷病人的知识。每天,他都陪伴在妈妈的床边,抚摸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地对母亲呼唤。可一连好些天,妈妈始终处于嗜睡状态。一次,周鹏终于见妈妈眼睛动了动,他忙弯下腰含着热泪叫妈妈:“妈妈,我是鹏儿啊,你快醒来看看我吧……”可他声音都喊哑了,母亲也没有丝毫回应。他一阵揪心。
把父亲在老家安葬后,周鹏从老家带来一床羊毛被。这床编号为98——040的羊毛军被,是母亲一年前为在北京闯荡的周鹏定制的,因忙于奔波,周鹏一直没机会回家将它带到北京,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周鹏小时候常常听妈妈唱儿歌,听哥哥说,在没有周鹏的日子里,母亲每晚都要听几遍周鹏的歌才能入睡,儿子的歌已经溶进了妈妈的血液。周鹏决定用自己深情的歌来唤醒昏睡的妈妈。于是,周鹏每天都在病床边为母亲哼起自己的歌:四处漂泊只是为了去寻求/梦依旧/只是覆水难收/自古男儿有泪不轻流/爱一个人能爱多久/不问你有没有理由/即使要离开/能不能不放手/你怎么舍我一个人走……
这是周鹏唱着自己创作的《不敢去爱》。唱累时,周鹏就和妈妈说话,他拿出一个略显泛黄的证书说:“妈妈,还记得吗?2001年8月我获得了上海亚洲音乐节歌手大赛‘最具潜质奖’,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奖项。当时您在电话里像个孩子冲我哇哇大叫。”
“这个您再摸摸,这是儿子2002年还在音乐学院的时候,在蝌蚪组合当主唱时获得的第一个金奖。是第十届全国职工歌手大赛‘金奖’哟。还记得当初你说啥了吗?你说‘儿子你真棒!’”
“还有这个,您再看看,这是2003年儿子获得的上海亚洲音乐节歌手大赛‘十佳歌手奖’,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您正在给病人看病,您当时说:‘儿子,你太牛了,奖励你到我们医院给病人们高歌一曲。’”
说着说着,周鹏回想起与妈妈相处的点滴,儿时,爸爸在远离家乡的县政府上班,一个月就回家两次,不懂事的小鹏经常大哭不止闹着找爸爸,为了安抚儿子,妈妈会唱各种搞怪的儿歌,听着听着,周鹏就会哈哈大笑起来。长大后,参加了全国各种歌曲大赛,捧回了数十个奖项。之后,周鹏先后被中国武警文工团,中国空政文工团看中,如愿成为独唱歌手;作为一个老师,他有2009中国流行乐坛年度新人曾轶可,2009年湖南卫视快乐女声总冠军江映荣这样的得意门生。他把大部分精力奉献给了事业,而对于家人却陪伴得少之又少。
每次匆匆来去,总会看到母亲忧郁的眼睛里噙满泪花。一次母亲忍不住对他说:“儿子,你能不能在家多呆几天啊?”他总是那句话,“妈妈,我忙完这茬,有好多时间陪您呢。”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生命如此脆弱,父亲突然永别人间,母亲危在旦夕,如果他能预料,他一定会多陪陪亲人……
周鹏深情对母亲呼唤,让病房的病友、陪伴的亲人、护士都泪流满面。而周鹏也惊讶地发现,母亲的眼角挂了一滴晶亮的泪珠。
叫一声“鹏儿”泪雨纷飞,
病房再造“封神榜”
为了让妈妈得到更好的治疗,9月21日,周鹏把母亲从固原市医院转到陕西省人民医院。又经过十多天的治疗和悉心照料,医生为周妈妈摘除了导流管,她闯过了感染期,进入康复期。
在这期间周鹏俨然是个照顾病人的高手,不仅帮妈妈洗脸、用棉签蘸水清理嘴巴、喂牛奶,能保持头部伤口敷料清洁干燥无渗出,保持头部引流管通畅。观察引流液的颜色、引流量及性质,对技术性操作,他从没出过半点差池,连护士都看傻了眼。
唯一困难的是帮妈妈翻身,因为卧床太久会长褥疮,要经常擦背翻身。而周妈妈又跟其他病人不一样,她不仅肺部受创,还有9根肋骨断裂,每一次翻身,周鹏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由于自己的不慎,造成对妈妈的二次伤害。
周鹏对妈妈每天的新变化都记得很清楚,昨天睁了几次眼,今天嘟囔了几句话,他都胸中有数。有一天,周鹏在给妈妈喂牛奶的时候,她居然吐出两个清楚的字来:“不吃!”周鹏愣了一下,抱住妈妈颤声道:“妈妈您说啥?”“不吃!”母亲眼睛看着远方又重复了一句。周鹏把脸伸到母亲的正前方连声问:“您看,我是谁?我是谁?”可无论他如何问,妈妈都不再说话。周鹏坚信母亲会说话了,他兴冲冲找来医生。医生看完之后,说周妈妈的病情有了进一步好转,不过她现在还处在无意识状态,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情况会慢慢好的。
当天,周鹏用手机在微博里给关注周妈妈的网友们留下了一段话:感谢大家,我妈妈已经醒了,可进行较简单对话,但不认识我,叫不出我的名字。我坚信,她会认识我的。不是吗?婴儿成长也需要时间的!
9月28日深夜两点,周鹏在病床边铺的席子上睡着了,突然听到妈妈在叫喊。他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灯,发现妈妈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她边哭边小声喊着:“老周,老周呢?他怎么不来看我……”母亲的话勾起了周鹏对已逝父亲的思念,他一把抱住母亲流着泪说:“妈妈,儿子就在您身边。”周妈妈似乎并不认识儿子,只是一个劲吵着要给周爸爸打电话。好不容易总算哄睡了像孩子般吵闹的母亲,周鹏却彻夜难眠了。父亲走了,怎么告诉母亲这个噩耗?
周鹏好不容易迷糊过去,突然被“嘣”的一声惊醒!没来得及开灯,周鹏跳起来,到床上一摸妈妈不见了!周鹏开灯发现妈妈从床上摔了下来,右眉骨处磕了个深深的口子,“妈,你这是干啥?有什么事你说一声呀!”“我老伴出车祸了,不知怎么样,我要去找他。”周鹏连忙骗她说,爸爸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现在感染、发烧,不能见人。妈妈这才安静下来,周鹏急忙从护士那借来紫药水、棉签、胶布替妈妈包扎伤口,出了这起事故后,周鹏很后怕,再也不敢躺地上睡觉,困了就抱着妈妈在边上打一会儿盹,只要妈妈动一动他就能醒过来。
一连十多天过去了,母亲依旧不认识自己,但每天都要求周鹏给爸爸打电话。有时甚至自己拿根笔放在耳边,喂喂地说话。周鹏心里难受,却不敢在母亲跟前哭。此时,他都会用歌声岔开母亲的话题。母亲喜欢他唱歌,只要他一唱,她立马就安静了。唱完一首自己创作的《想念》之后,他猛然想起母亲非常喜欢自己2006年在电视剧《新封神榜》里的主题曲《封神榜》。这年春节回家,母亲给他做最喜欢的陕西麻食时,嘴里哼的就是这首歌。周鹏握住妈妈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动情地唱:传说在天上有块封神榜/能让神拯救苍生的绝望/于是我寻找于是我呼唤/呼唤神冥冥之中指引我方向/就让天赐我这块封神榜/就让神赐我坚持的力量……
唱着唱着,周鹏发现母亲的眼神亮了,摊开的手渐渐合拢,抓住了儿子的手。周鹏看着母亲的眼一遍又一遍地唱,他感觉在母亲的潜意识里,一定储存着这首歌。当他唱到第四遍,他看见母亲的眼角有了泪光,慢慢地她抽出手指着周鹏一字一顿说:“鹏——儿!”
周鹏张着嘴,听到母亲又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鹏儿。半晌他回过神来,把母亲抱在怀里喜极而泣。为确认母亲不是无意识的一声叫喊,他又一连问了几声我是谁。妈妈每次都回答:“周鹏——儿子!”他一曲腿跪在了地上:“妈妈,您终于认得儿子了?”
病友们这才知道,这个不修边幅,终日衣不解带守在母亲病床边的男孩,是电视上那个新潮时尚的歌星周鹏。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夸周鹏是个大孝子。
母亲病情好转,周鹏喜忧参半。喜的是母亲通过众多认识不认识的人的帮助,病情终于稳定,并能认出自己。忧的是,母亲自打认识儿子后,只要一睁眼,她就叫周鹏去找爸爸。他不敢告诉母亲真相,只能忍住剧痛说:“医生说你做完手术时间不长,不能四处走动。还是等康复后,再去见爸爸吧。”
党爱琴就逼着他打电话。周鹏最后只得说,爸爸身体太弱,还不能说话。从这以后,周妈妈每天几次赶周鹏出病房,让他陪爸爸去!为缓解母亲的怀疑,每天周鹏主动出去在外边蹲上一阵,回去就给母亲汇报“父亲的情况”,母亲除了每天听周鹏汇报爸爸的情况,另外还有两个固定的动作。她一举手,是向儿子表示要抱抱,病房有外人来她就会指床边的抽屉。里面有周鹏的新歌《华山传奇》MV,她喜欢别人夸儿子歌声好听。为了能早日见到老伴,党爱琴也积极配合儿子做康复治疗。
在支具的帮助下,周鹏会扶着妈妈在病房里走几小步,周鹏也常会找一些脑筋急转弯题给妈妈做,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党爱琴头脑比以前清醒了很多,天气好的时候,周鹏推着轮椅带妈妈到医院的庭院里散步,散完步回到病房,妈妈忽然提出要去见老伴周华锋,周鹏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只能向妈妈坦白了实情,听到这个消息后,党爱琴“啊”的一声昏厥了。
清醒过后,党爱琴嚎啕大哭,她恨万恶的司机,也恨丈夫为什么不等等她,就这样离她而去。周鹏把妈妈拥入怀里,“妈,爸爸既然走了,你要多保重。爸爸和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党爱琴重重地点了点头,此刻的儿子在她面前仿佛成熟了许多,在儿子的胸膛上,她感受到了一个成熟男人所具有的责任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