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针刻葫芦

从婀娜多姿的敦煌飞天，到矫健俊逸的铜奔马，从萌态可掬的小猫，到雍容华贵的牡丹……千姿百态的形象被父亲雕刻在一枚枚鸡蛋葫芦上，成为精美的手工艺品。从当初的“邂逅”，到十年的热爱，在父亲看来，他与葫芦的缘分可谓“命中注定”。

2009年夏的一天，父亲到位于兰州西关什字的城隍庙游玩，发现很多葫芦雕艺人在此摆摊设点，边创作边售卖。父亲很快被这些精雕细琢、别具匠心的葫芦雕作品所吸引，在各个摊位前驻足流连、陶醉其间。

一位艺人向父亲介绍：兰州葫芦雕是我国独一无二的民间技艺，最大的特点是选取本地特产的鸡蛋型葫芦，以针代笔，运用划、刻、刺、挑等技法，通过针眼、线条的疏密来表现物体形象和光线明暗，创作题材包括山水花鸟虫鱼、人物书法纹饰等，最后涂上松墨，使图案明晰……

随后，那位艺人还邀请父亲参观了他的工作室。只见，高大明亮的玻璃柜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精品针刻鸡蛋葫芦，那山水，气韵灵动、意境深远；那动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那书法，笔势洒脱、精细绝妙……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这些美不胜收的针刻葫芦深深震撼了父亲，也让他蓦然产生了自己创作的念头。于是，父亲在将几个心仪的针刻葫芦收入囊中的同时，又买下十几个空白的鸡蛋葫芦和一套刻针，准备拿回家尝试着雕刻。

万事开头难。没有师傅和教材，父亲便在网上搜索资料自学。父亲虽然具有一定的绘画和木雕功底，在葫芦上勾勒轮廓还算比较容易，但与平面雕刻相比，弧面雕刻的难度要大得多。而且葫芦表皮坚硬、内瓤松软、薄厚不均，力度太大就会刺穿，力度偏小则易打滑。“很多艺术形式是做加法，而葫芦针刻是做减法，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父亲介绍说。就这样，初学阶段，父亲的手因刻针打滑被刺伤了好几次，买回来的十几个葫芦也“全军覆没”。  ( ： )

出师不利，但父亲并不死心，又到城隍庙买了一百个鸡蛋葫芦。那段日子，沉迷于针刻葫芦的父亲不知累，不知饿，经常一坐三四个小时，琢磨如何画稿和下针，简直浑然忘我。

走艺术创作这条路，更多的还要靠悟性和勤奋。不记得伤了多少次手，也不记得废了多少个葫芦，通过几个月的艰辛摸索，父亲的针刻经验越来越丰富、技法也越来越娴熟，已经开始从简单的几何纹饰，逐步向山水花鸟、戏剧脸谱、佛教人物等图案发展。

“葫芦针刻讲究下针准确，用力适当，行针缓和，针法纯熟，力求眼心手协调配合，一气呵成，只有这样，才能雕刻出精巧的葫芦工艺品。” 通过多年的创作实践，父亲积累了一些心得体会，“刻好葫芦，仅有精湛的技术是不行的，还必须学习诗词歌赋、古代典籍、书法绘画等中国古典文化，提升文化底蕴和内在修养。”

近年来，父亲也完成了一些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看那莫高窟佛像，善目慈眉、法相庄严，让观者仿佛置身石窟的岩洞中，有凉风拂过脸颊，有曼妙的音乐在耳边响起；看那革命导师头像，目光如炬、神情坚定，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信念喷薄而出；看那蝈蝈，活灵活现、生动传神，好像就要从葫芦上跳下来；还有那寿星与童子，寿翁畅怀、童趣横生，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尊老爱幼的伦理观念；更有一件意义非凡的针刻葫芦，被命名为“天赐念念”，取材我儿子在母腹中三四个月大时的B超影像，一点一线间，饱含着祖父对孙子深沉的爱……

“我刻葫芦不图名利，不图水平多高，只图个‘老来乐’，丰富退休生活。”几年来，面对亲友对自己针刻葫芦作品的夸赞，父亲总是谦虚地付之一笑，“兰州是针刻葫芦的发祥地，高手云集，名家辈出，我跟人家相比，水平差的太远啦。”

一瓢藏造化，天地一壶中，葫芦文化涵容天地与人生。十年的针刻葫芦经历，让父亲产生了很多感悟。他曾对我说：“葫芦是空心的，里面可以承载很多东西，象征着虚怀若谷、有容乃大。我在刻葫芦的过程中对这些谦逊处事、宽以待人的道理体会得更深了。”

在兰州，坊间有“金城三样宝，吉祥葫芦，牛肉面，羊皮筏子赛军舰”的说法。吉祥葫芦位列三宝之首，因其蕴含着美好的寓意。不知不觉，父亲已与吉祥葫芦结缘十年。惟愿这些承载着父亲情感寄托的小小玩物能够继续带给他充实、快乐与健康，伴他安度退休生活的每一天。

（罗士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