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在我的心目中是位与众不同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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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在我的心目中是位与众不同的父亲。说他是地道的农民吧,他晓得在“狠斗‘私’字一闪念”的年代,象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一样悄悄地做些投机倒把的生意贴点家用;说他农民意识思想狭隘吧,他思路又比较开阔,不是执固小农意识那种,这一点体现在他对子女的教导和生活里与人相让中;说他没有文化吧,他读过三年私塾,写得一手相当秀气的正楷毛笔字,而且还能看奥妙无穷的“推背图、烧饼歌”,预知很多未来的事情将会发生 ……
八零后的人是不知道“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个年代的生活困难,用“缺衣少食”来形容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农民一年到头在生产队劳动,除了年底决分有一两百块钱进荷包,经济上就没有一点其它来路。我家吃的人多,在队上做事的人少,所以年年超支,年底是没指望的。平时想买条鱼买点肉吃那是梦里的事,家里母鸡下个蛋母亲还要攒起来买钱卖斤盐打瓶酱油呐,那轮到说吃?父亲感到这样过下去不行,得想点法子找点钱补补家用,于是,就想到了放牛。放牛才有时间啦,有时间才有机会找钱啦!
放牛本是生产队老人或小孩做的事,工分低不说,年轻力壮的劳力做这事要顶住周围人说你懒名声的压力。我的父亲不在乎这些虚名,他要的是实在,要的是全家人有日子过,不然怎么说父亲是座山,儿女家庭都有靠!
记得父亲总是傍晚放牛回来,荷包里兜两个熟红薯,手里攥着个电筒,一个人过天灯坞到坂里舅公的村庄或周边村子收集布票粮票,再又一个人半夜原路返回。
等到星期天,父亲就带上我到朝阳厂附近的山上放牛,并吩咐我看住自己放的牛,别让它走远了,父亲则到朝阳厂里去与那些上海佬接头,将贩来的布票粮票倒买给他们(这里要说明一下:收到的江西粮票表姑爹和表姑会帮他换成全国通用粮票),从中赚点零头小利用来养家糊口。
村里人先时不理解我的父亲,甚至因为我家是个大超支户还踩踏父亲,只有稍大点的我能理解父亲的辛酸,懂得父亲活得艰辛不容易,更知道他因生活的贫穷而变得精明!
后来村里的人渐渐知道了父亲的所为。怪事,竟然没人去告发,反而有了布票粮票他们也偷偷地送来给我父亲,走时他们嘴上还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父亲在那种岁月里能想到点子找钱养家,我不能不佩服他的精明和胆识。然而我的父亲还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
在家父那里我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和原则,他当年说的事情现在己经不存在了,但他那处处替别人着想的精神却至今鼓励着我,教我如何为人。
跟父亲一起睡觉,他会逼着我侧身睡,并说出道理来要我知道这样做的益处:“侧身睡一来肺不张开,呼吸时起到保护作用。二来生产队上集体去挖山挑堤,大伙一起睡在一个地下通铺上,侧身睡要比仰着睡少占铺位,这样可以多睡些人。”
这是件极不起眼的小事,却能体现一个人处处替大家着想的善良之心。还有一件事情则体现了他老人家的高尚。
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对我说过的一件事:大家一起出门要相互体谅关照,比如在极困难的时候三个人讨饭,你一个人讨到了,另两个人没有,你不能一个人偷着吃掉,要拿回来一起分着吃,这样大家或许都能活命,你一个人吃掉了,他们俩就要饿死。
凭现在的条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但这精神却永远存在,他一直教导我如何做人。
父亲是位普通的农民,身材不高大,形象也不伟岸,但我们儿女却从他日子里的细微中发现了他品德的高尚和心地的善良。
父亲只读过三年私熟,算不得文化人,但他能从文字中理解到大多数文化人无法解释的东西,所以,父亲是个神奇的人。
记得我小的时候,按彭泽人规矩,正月初一是晚辈去拜心目中最重要长辈的年,于是,父亲总是带上我 (大儿子)到县城北门口姑婆家拜年(父亲是姑婆娘家唯一的一个侄子,去迟了姑婆会站在门口望,还会念到为什么还不来?)。
每年两个当兵的表叔也回来过年,他们老表要说话,怕我小孩听到有些不方便,表叔就用钱打发我上街去玩,他们大人就一起说悄悄话。直到改革开放后,言论自由了,我也大了,再去姑婆家拜年时,表叔才说:“表哥有先见之明,当年跟我们说‘今后是男人穿花衣,女人剃男人的头,男不男女不女的世界’,现在真是这样的。”
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不过去年回家听村里一人跟我说: “你父亲真有先见,我做小孩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姓习的,你父亲告诉我们国家今后有个姓习的当皇帝,并叹息:我是看不到,你们是能见到的。现在真是了。”
听到这些我不能说什么,只能说那是奥妙,一个我无法理解而又不得不相信的存在,一个我无法接触的神秘领域。我不知道这属于知识还是玄理,只知道它是平常人无法触及到的深奥。
父亲有豁达大度的性格,但是艰辛的一世,勤劳的一生。有充满神秘的言论,更有一颗善良的心。
父亲是个永恒的话题,我写过很多关于父亲的文章,今年的父亲节又写了这些,我会用特别的写作方式慢慢地讲述家父平凡的故事,谁叫咱父子连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