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故事]不会飞的苍白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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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坝广场是弗莱福兰岛最热闹的地方,除了考究的荷兰风车,血统纯正的观赏鸽也堪称一绝。每当鸽哨声响起,鸽群起起落落,仿佛一片洁白的祥云飘过。
老养鸽人刚去世不久,胡德是新上任的养鸽人。鸽群中有一只不会飞的信鸽,叫哈克雷斯。因为不会飞,同类们都排斥它,游客也不喜欢它,很少有人给它喂食谷物。
胡德走过去,捧起哈克雷斯,发现它很健康,翅膀完好无损,再一看哈克雷斯的眼砂,胡德愣住了,甄别信鸽优劣的关键是看眼砂,信鸽的眼砂大致分为三种:红色砂眼型、黄眼型、赤金相间型。眼砂决定信鸽对光线的适应程度,前两个类型,一个适飞于晴天,一个适飞于阴天,而第三种几乎可以在任何天气下飞翔。而哈克雷斯的眼砂正是罕见的赤金相间型!
胡德还在哈克雷斯的脚上发现了足环,上面印着“NL2016-010873
51”的字样。这只足环记录的,正是赛鸽的完整信息,NL是荷兰的英文缩写,2016是它的出生年份,01是阿姆斯特丹的城市编号,最后那串数字表明,它是一只血统纯正的荷兰赛鸽之王——苍白骑士!
阿姆斯特丹的信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弗莱福兰省,要说它不会飞,鬼才相信。
胡德决定收留哈克雷斯,并帮它重新飞起来!胡德带着哈克雷斯走进一座排水风车。荷兰是全世界地势最低的国家,海水成灾,季风强悍,利用风力排水,是一代代荷兰人筚路蓝缕的智慧结晶。
排水风车为了接收海风,避免海水,通常建得很高。胡德踩着楼梯来到阁楼,此处面积充裕,阳光充足,简直就是为哈克雷斯量身准备的。胡德用砖头砌了一个鸽舍,用铁丝围成一个大晒笼,再在里面铺上干草,最后喂哈克雷斯吃过谷物,就开始准备训练了。
胡德借来一艘渔船,载着哈克雷斯来到海上。看它的足环,应该有过不少大赛的经验,既然身体健康,训练它重新起飞不是什么难事,这样想着,胡德吹响了鸽哨,然而,哈克雷斯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没听见似的。
胡德放下鸽哨,从甲板上拿起旗子,用信鸽看得懂的旗语命令哈克雷斯起飞。结果哈克雷斯站在甲板上东啄啄、西跳跳,就是不飞。
胡德有些生气,将哈克雷斯扔进了海里——看来唯有将它逼入绝境,才能重新唤醒它的飞翔记忆!
万万没想到,哈克雷斯浮在海面上游了起来,一双强健有力的翅膀像船桨一样上下扑腾。胡德这才记起,鸽子的羽毛拥有极强的浮力,经过训练也是能游泳的。
忽然来了一阵海风,掀起巨浪打翻了哈克雷斯,鸽子没有蹼,终究不擅泳术,胡德急忙用渔网把它捞上了渔船。
胡德感到哈克雷斯在怀里瑟瑟发抖,双眸乱转,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惊恐叫声。鸽子对气压的变化非常敏感,哈克雷斯这样的表现,说明海上很快要变天了。胡德急忙驾船靠岸,果不其然,他刚回到家,晴好的天气立刻乌云密布,海上风浪骤起,电闪雷鸣,袭来猛烈的暴风雨。
胡德的心情却比这天气还糟糕,身为一名养鸽人,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哈克雷斯明明很健康,还是血统优秀的信鸽之王“苍白骑士”,可它为何就是飞不起来呢?
“不是身体原因……难道是心理出了问题?”胡德望着用玉色钩喙梳理羽毛的哈克雷斯,如此推断。若这设想是真的,那可真是件麻烦事……胡德蓦地记起,隔壁就有一家兽医院,那儿的医生或许有办法,于是他披上雨衣,带着哈克雷斯来到了兽医院。
和蔼的中年兽医检查过哈克雷斯的翅膀、趾骨和主副翼,得出的结论跟胡德一致:这一羽信鸽非常健康,它之所以无法起飞,是心理出了问题,它或许有心结。
胡德想了想,从雨衣中拿出那个足环。
兽医看过之后,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鸽子十分恋巢,对土地磁场有着准确的辨识度,因此‘归巢’项目一直是信鸽比赛的重头戏。从这只足环查起,找到哈克雷斯的前主人。”
胡德查找了无数信息,终于在一份页面发黄的文件中,找到了“苍白骑士”哈克雷斯主人的名字——莫罗。资料显示,莫罗已经过世,而他一生的履历十分辉煌:他曾是须德海称霸一方的海盗,养鸽子是他最大的乐趣,后来响应“填海造陆”工程的号召,莫罗放弃出海,成为了一名施工人员。
荷兰曾是欧洲的海上强国,有“海上马车夫”之称。但荷兰地势太低,多面临海,季风强劲,稍不留神就有被海啸吞没的危险。因此从17世纪以来,荷兰便实施了“填海造陆”工程,即挖掉多余的丘陵土装进集装箱,再以集装箱为岛基填海,在这基础上建造人工岛屿——整个弗莱福兰省,几乎就是这么造出来的!
资料上还说,莫罗去世之前,把心爱的鸽子哈克雷斯,送给了远在阿姆斯特丹的一位朋友。
胡德想要找到莫罗的住址,把哈克雷斯送回原来的家,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莫罗的家从荷兰的土地上凭空消失了。
“哈克雷斯思念旧主,特地从阿姆斯特丹飞回弗莱福兰,可它没能找到原来的家,填海造陆工程又影响了土地磁场,使它找不到回去的路。一切物是人非,哈克雷斯忧伤过度,这才暂时丧失了飞翔的能力……”兽医叹道。
这时,暴风雨越来越强,风吹开窗户猛灌进来,窗帘猎猎作响。胡德刚要伸手关窗,却见一袭白影“嗖”地射出窗户,飞向雷雨交加的海面。是哈克雷斯,它竟然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展翅起飞了!
海面上驶过一艘巨大的船影,在乌云密布的夜幕下看不清轮廓,但它能在惊涛骇浪中稳稳前行,可见不是一艘普通的船,哈克雷斯正是被它吸引,冲着这艘船而去的。
哈克雷斯很快便穿过雨幕,迎着狂风盘旋在船影上空,几个翻转,它险些被雷电击中,倏地又在海雾密布的船尾振翅,追随踽踽独行的船影而去,彻底消失在胡德和兽医的视线尽头……
第二天,雨停了,海岸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哈克雷斯离开了,胡德一夜都没睡好。清晨时分,邮差送来报纸,胡德看到了这样一则新闻:昨夜,德隆登市的一座人工岛基被海啸摧毁,漂流至弗莱福兰省内。为保证安全,内海以东实行全面海禁一天。
胡德想起来了,莫罗正是德隆登人!昨晚看到的“船影”,其实是一块漂流的人工岛基,莫罗的旧址在那座岛上;哈克雷斯有所感应,出于对主人与家的求索,心结顿消,重新恢复了飞翔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