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死状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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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郭大林,是个医生,还进修过侦破学。在这个城市里,我和公安局的人很熟悉,从他们的嘴里,我经常能听到一些离奇的案件。于是,我发现了商机。至于怎么做才能 ,我马上就告诉你。
两天前,刑警队的王 和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告诉我一个案例。位于漳河附近的一家 发生了火灾,火势奇大。等被人发现并报火警时,已经是傍晚。养殖场那幢二层楼高的办公楼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消防 扑灭了大火,小心翼翼地走过一片废墟时,发现现场竟然有几块骨头。
消防警察怀疑有人被烧死了,正要四处联系养殖场场长邓志俊。这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一眼看到养殖场的那幢办公楼被烧的惨状,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跟着就嚷起来:“不好,不好啦。我们的场长还在里面睡觉呢。天啊,他有没有跑出来呀?”
这人的酒被吓醒了,絮絮叨叨地告诉消防警察说 叫陈老三,是邓志俊的大舅子。“我们和妹夫吃过午饭,这时,有个麻友来找我,说三缺一,让我去顶一下。姐夫说下午也没什么事,猪也喂好了,你就去吧。我看他也走到楼上的卧室里睡觉了,于是就走了。下午还赢了五百块。这不,还被他们叫去请了客。”说到这里,陈老三一个劲儿地问养殖场里有没有人出来。
“没有,一 也没看到。只有几百头猪还 。”消防队带队的副队长答道,旁边的消防警员觉得副队长这话有些不太好听,可是又不敢笑。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骨头,如果那骨头是人骨的话,这个养殖场的场长邓志俊很有可能被烧死了。
消防队联系了法医。法医看过现场,又仔细地辩认了那几块骨头,确认正是人骨。邓志俊的妻子陈可儿也在夜晚的时候,从城里赶过来了,说她的丈夫确确实实就在养殖场,根本没有回家,现在又联系不上了。
陈可儿说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很年轻,约摸才二十几岁。她坐在废墟边,号啕大哭。陈老三想劝她,可是被她好一顿骂:“你、你为什么要去打麻将啊?为什么?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他肯定不会死。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起火?为什么啊!”
陈可儿一边哭,一边说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要不然,怎么好端端地会失火呢。还有,丈夫一向谨慎,不可能在起火的时候还睡得那么沉。
消防队也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结论也是人为导致的火灾。于是这案子就被转到了刑警队,并由王成功负责。
陈可儿隔三差五地前来询问案情进展。可是王成功仅仅了解到邓志俊结怨很多,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大火烧掉了所有的痕迹,我也是无能为力啊。”王成功说着,向我举了举酒杯,然后将酒一饮而尽,“那个女人真难缠。她说不管花多少钱,她也要为丈夫讨个公道。这案子,给我的 太大了。”
我轻啜了一口酒,向王成功询问邓志俊结怨很多的原因。原来,养殖场位于漳河的上游,漳河本来是附近居民的取水点,如此一来,大伙儿的饮水就成了问题。
邓志俊社交极广,而且在这个城市颇有神通。他建养殖场的目的,竟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圈地。那片养殖场,占地有15亩之多,以前全是良田。“被征地农民和他吵,住户为了饮用水和他争,然而,这人太厉害,一一摆平了这些农民。据说还用了黑道的力量。你想想,不被人恨才怪。到最后,那些农民们搬的搬,走的走,好端端的一个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养殖场。我怀疑起火的时候,可能有人看到了,但是人们恨他入骨,故意不报火警也不一定。”王成功说着,摇了摇头。
“你调查过陈老三吗?他和邓志俊在一起,还有,养猪的工人们竟然全部都不在养殖场,难道不是很奇怪吗?”我问道。
王成功答:“那还用你说,早了解过了。他的那帮麻友证实,事发当天下午,他们的确是在一起打麻将,而且是距离养殖场两公里以外的港口区,人都是坐在船上的。”
我想了想,告诉王成功,这个案子我可以为他寻找线索,不过他得帮我弄一样东西。王成功听完我的要求,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火灾是十天前发生的,既然陈可儿这样上心,两天后,我就去找陈可儿。她住在香樟花园贵族小区。保安盘查了半天,又扣下了我的身份证,这才放我进去。
陈可儿开了门,神情忧郁地看着我,正要说什么,我已抢先开口了:“听说警察们一时半会儿破不了你丈夫的案子,我倒是可以帮你复原你丈夫的死前情形。有了这情形,就是找到了破案的 和头绪。”
陈可儿一愣,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你既然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反而来找我?”
我微微一笑,答道:“你一直急着让警方破案,那是因为邓志俊死后,你没有找到他的钱放在哪里。你不要发火,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第一,邓志俊为人谨慎,记得你也这样说过。他52岁,你呢,只有25岁。他以前的妻子没有生育,而你也没有。因此,他在钱的问题上,不可能不防你;第二,你的开支一向很大,光是在青青美容院,每个月的美容费用都在一千块以上,可是昨天我了解了,这个月你是欠单消费的。这与一向出手大方的你很不相符。”
陈可儿的头渐渐地低了下去。好半天,她才一字一 地问我:“好,我同意委托你帮我找到他死前的情形,如果警察依据这个破了案,我也找到了钱,你尽管开价。”
我点了点头,拿出一纸协议来,递了过去。陈可儿默默地看完,然后拿出笔来,签了字。“中国的福尔摩斯,你别光说不练啊。”她的神情中,多了些气愤。
我将协议揣进了衣兜,这才离开了。下面,我就要为我的十万块而 了。只要我能找到线索,就可以为王成功提供破案的方向,如果王成功破了案,陈可儿也找到了邓志俊的钱,我就能拿到十万块钱的酬劳。这是协议的第一条。
“带上骨头?行。去哪里?再去火灾现场?好的。”王成功接到我的电话后,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很快开车过来,在香樟花园门前接到了我。他甚至还带来了当时来现场的法医朱峰。
朱峰坐在车里,听王成功介绍我是第二人民医院的普通医生后,他的 就显得极其的冷漠。我没理他。
等来到了现场,我才发现王成功的介绍一点也不虚。这里,沿着漳河这条内河河堤向里走,足足有一公里路程看不到人烟。
等王成功停了车,我才注意到,邓志俊的养殖场竟然是跨堤而建,靠河的这一边是猪圈,河外侧,是邓志俊的办公场所,高高的围墙,靠东边应该是办公楼。现在,那里只能看到瓦砾。
走近一看,地板跟横梁都被烧塌了,主楼跟屋顶也垮了,全摊在水泥地面上。但恰恰是这个水泥地面帮助了我,它平滑的表面像一个巨大的托盘,将所有的证据都保留了下来。
我顺着废墟往里面走,不时地翻看着,突然发现砖瓦中赫然伸出了一根骨头。我赶紧把废墟扒开,居然找到了两条大腿骨,还有大块的脊椎骨,有些还带着关节。经过高温煅烧,这堆 的残余在我手中咔嚓作响,尸骨已经被大火破坏得很严重了。
尸骨的状况表明这是一场相当猛烈的火灾,电线的状况也确认了这一点:黄铜已经熔化了,滴落在地板上。我指着黄铜电线的熔点,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加汽油等化学助燃剂,一般火灾是达不到这个温度的。这说明,纵火者曾往这里倒过汽油助燃。”
朱峰见我翻到了骨头,脸上就不好看了。现在,我看得出他开始敬佩我了,也少了许多敌意。
我把骨头拿出来时,还发现一块烧焦的白色棉织物,好像是死者紧身内衣的残余,还有两条淡褐色的烧焦裤管。
“其实有件怪事,我当时在现场注意到,根据散落的骨头来判断,死者应该是面向上睡的,被烧死后,骨头应该在一起,可是他的骨头却散落在不同的地方,至少相距有六米远。”朱峰说着,开始在现场比划起来。
王成功对他的话很恼火,恨恨地说道:“幸亏这些天没下雨,要不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我向王成功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然后又让朱峰拿出他以前捡走的骨头,按当时案发现场的地方摆放好。朱峰拿出当时拍下的一叠照片,对着照片的拍摄位置,把头盖骨等一一摆放好。我默默地看了半天,这才分析起来。
“从尸骨散落情况,并结合照片判断,这些骨头下面空无一物,连床铺上的海绵垫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踪影。这说明,现场起火后,极有可能发生了爆炸。唯独只有爆炸,才能使死人骨头抛洒到各个地方。现在问题变得简单了——有汽油助燃,发生过爆炸,那邓志俊死前,遇到的,是一个或者几个带着炸药和汽油的家伙。汽油不难弄,可是要弄到炸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向王成功说道。
王成功疑惑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从领取炸药的各个派出所了解情况?”炸药的领取与发放,由各个地方派出所负责。在这里, 发放炸药采矿的地方不多,全市也不过四个派出所需要发放炸药,一下子把王成功的调查范围给缩小了。
“应该还有爆炸声。要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听到爆炸声,那就可以基本确定起火的大致 。这个地方的人呀,真是的,这样大的事情,也不报警。”朱峰补充道。
王成功斜睨了他一眼,没出声。
我从案发现场回到了住处,立即给陈可儿打了个电话:“线索我已经给你找到了,凶手我也基本确定了。我现在向你提一个要求,那就是,把所有的猪全卖了,关掉养殖场。作为报答,我把十万块钱的酬劳降到五万。”漳河那个地方,让我看了很心酸。在下午至傍晚时分发生的火灾,甚至还有爆炸声,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肯报警呢?那绝对是因为村民们早已被邓志俊弄得绝望了,他们的想法中,绝对是有以恶治恶的念头。没准儿他们还很高兴,说这场火起得好呢。村民们越是这样麻木,越是说明邓志俊的邪恶。
陈可儿马上就兴奋起来:“真的有把握抓到凶手?养殖场?可以关掉。只是现在太早了点儿,他的钱我还不见得能拿到呢。所以,我拒绝你的这个要求。找不到钱,那就是我下半生唯一的依靠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别忘了,我们曾经签有协议,协议的第二条是,受托方可以向委托方提出他所认为合理的要求,并以一定的酬劳为代价。”
陈可儿沉默了许久,这才答应了。“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一定能拿到钱吗?”
我缓缓地说道:“你会知道的。钱我也关心,因为那里面还有五万是我的。”我猜到了凶手的影子,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三天后,陈老三被王成功逮捕了。在乡镇派出所按图索骥,他找到了陈老三的名字。陈老三曾经开过矿,懂得定时爆破,在陈老三的家里,王成功还找到了一瓶未启封的铅装汽油。
陈老三被抓后,痛快地承认了是他等邓志俊睡着后,打发走了养猪的工人,并将汽油浇在办公楼的木地板上,又把炸药埋好,设置了爆炸时间,这才从容离去。
“你肯定邓志俊在这个时间里不会醒吗?”王成功问道。
“不会,我把安眠药放进了他的水杯,他喝了。”陈老三爽快地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陈可儿在陈老三被抓的第三天就在一家茶座约见了我。她把我要的五万块钱付了,然后询问道:“你早知道杀人的是我哥哥,对吧?”
我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怀疑他。他是个赌棍,赌棍没有不爱钱的,邓志俊的钱不在你们家里,那会在什么地方,只能是在养殖场,这个道理显而易见。你哥替你丈夫打点养殖场,他显然找到了你丈夫放钱的地方。还有,在看到火灾的时候,他肯定知道你丈夫已经死了,不然的话,他见到火灾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即冲到废墟里去。他不去,要么是因为他和你丈夫关系不好,要么就是知道你丈夫必死无疑。”
陈可儿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没有半点 。丈夫死了,哥哥被抓了,好像对她没有任何打击。她关心的,是钱。
陈可儿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在走到茶座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来说道:“你这样的智商,要是用来做坏事,肯定比他们做得都要好。”
我哈哈大笑,答道:“不,我永远不会做坏事。因为做坏事的结果,你我都看到了。”
zhl201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