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流泪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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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鬼”来了,慢慢向他家移了过来,移到了屋檐下,在靠东头的那间房后停了下来。顿时,龙云山的脸口急剧加跳,眼睛都直了。因为,那间房内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媳妇肖媛枝!
一、媳妇房间的后门没上栓
还别说不信鬼,有人就见过鬼。这位见过鬼的人还很不简单,他名叫龙云山,年过花甲,早年干过村长,现在村长没干了,却被乡政府调到了一家乡办的沙砾公司任经理。
这天晚上,大约十点光景,他在干儿子贺国强那儿喝了一点酒,向家走去。那是一条山道,夜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条道他走了几十年,哪儿上坡哪儿下岭,哪儿有块石头他都一清二楚。离家不远了,忽然间,他发现了一个怪东西,那东西有光,绿绿的,没有丝毫余光,照哪儿只亮哪儿。这光时有时无,时走时停,最后,在他家的后山停下了,停的位置让龙云山大惊失色——那地方是一座坟,坟里埋着他的儿子!
儿子已死了十年,是去深圳打工染上了不治之症。处理后事是媳妇肖媛枝去的,她抱了一个骨灰盒回来,龙云山把儿子的骨灰埋在了后山。
莫非是儿子回来了?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魂?
龙云山没有惊动它,绕道进了家门,点燃香蜡,燃起纸钱,泣诉着:“孩子,十年了,你还想着这个家啊。”
此后,这鬼火经常出现,出现的地方总是在后山。龙云山原本是个不信鬼的人,他问自己,这次怎么信了呢?是不是思子心切的缘故?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实验,和往常一样,他关了门,熄了灯,只是没上床。房间有一扇窗户,站在窗户侧面,能把他家后院看得一清二楚。
不多久,“鬼”来了,慢慢向他家移了过来,移到了屋檐下,在靠端头的那间房后停了下来。顿时,龙云山的胸口急剧加跳,眼睛都直了。因为,那间房内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媳妇肖媛枝!
没过多久,就见那个鬼进了媳妇的房。房是有后门的,后门是有栓的,肖媛枝不把后门打开,这鬼进得去吗?
莫非这是一个“活鬼?”莫非肖媛枝在偷人养汉?为了把事情弄清楚,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龙云山藏在离肖媛枝后门不远的草丛中。没多久,“鬼”来了,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不仅是个活鬼,根据身材判断,还是一个男鬼!
龙云山是见过世面的人,现在市面上新出了一种手电,叫二极管手电,那“鬼火”就是这种手电发出的光。只怪那晚太黑,没看清“鬼”的模样。
龙云山想不通了,儿子死后的那一年,他曾和肖媛枝谈过一次话,他说:“男人该娶,女人该嫁,遇到相好的你就走吧,爹不拦你。”可肖媛枝反问了他一句:“爹是不是嫌弃我了?”又说,“只要爹不赶我走,我今生只住你龙家这块屋场。”
没多久,肖媛枝为了表明自己终身不改嫁的决心,也找龙云山谈过一次话,肖媛枝说:“我想抱个孩子回来。”龙云山高兴得了不得,儿子死前没给他留下一男半女,这不是在给龙家延续香火吗?没几天,孩子领回来了,是个男孩。
这些年来,肖媛枝一心守着这个家,循规蹈矩,敬老爱幼,为什么年近四十了,竟干出这种见不得天地的事来呢?
龙云山决定要“捉鬼”。
又是一个夜晚,龙云山候在窗下,又看见了那支“鬼火”。那“鬼火”又进了媳妇房间。他悄悄走出室外,先将大门紧锁,然后,他手持一把斧头,偷偷溜到媳妇房间的后门。
他做了个深呼吸,把斧头高高举了起来,用了全身的力气,就在他正欲向门砸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问自己:你听说过有公公捉奸捉到媳妇头上来的吗?没有啊。知者就知者,不知者还以为我和媳妇早有一手,是在和那野男人争风吃醋。到那时,我黄泥巴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呢。
问题还不在于此,和媳妇相处这些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我这一斧头砸下去,岂不是和媳妇砸红了脸,她还在家里呆得下去吗?她到村里还做得起人吗?
龙云山把高高举起的斧头放了下来,怏怏回到自己房中,这一晚,他没有睡着。
捉鬼不成,赶鬼总该可以吧?可赶鬼和捉鬼有着同样问题,要顾及到肖媛枝的面子,不能让邻舍们察觉。龙云山想出了一个主意,白天,他趁肖媛枝不在家,悄悄在肖媛枝的后门上端钉了两口长钉,钉上搁了一块木板。夜晚,他故意假装早睡,把自己房门关紧。自己的房与肖媛枝的房隔一间客厅,他留意肖媛枝在客厅的动静,没多久,肖媛枝也进了房。龙云山赶紧打开自己房间的后门,悄悄溜到肖媛枝的后门处。此刻,那后门还是关着的,他拿出一个装满水的脸盆,把脸盆搁在白天装好的、门上面的那块木板上;脸盆上套着一根绳子,他又把绳子的一头捆在后门的拉手上面。做完这些,他回到自己房间,等着看这不打锣的把戏。
没多久,“鬼”来了。只见“鬼”用他的“鬼火”在肖媛枝的窗户外划了三个圈。没多久,就听见了极轻微的开门声;“鬼”伸手推门,当门推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得“咣铛”一声响,紧接着又是“哗”的一声——龙云山白天的活没白干,门顶上的脸盆砸在了“鬼”的头上,脸盆里面的水又向“鬼”扑面盖来。只听得“鬼”哎哟一声,拔腿就跑。
第二天,龙云山假着若无其事,但他发现,肖媛枝底着头,满脸绯红,不敢正眼看他。龙云山心中暗喜,他就是想告诉肖媛枝:和尚不吃肉,不是没见猪;瞎子不见道,有路在心里。
打这后,“鬼”再没有来了。可“鬼”不来,不等于肖媛枝没长腿,打这后,她经常天刚黑出门,夜深才回家,有时干脆一整晚不归屋。怎么办呢?捉鬼、赶鬼都不成,龙云山决定“请鬼”!
二、请鬼容易查鬼难
肖媛枝之所以偷人养汉,不外乎耐不住寂寞。与其这样偷偷摸摸地,还不如正大光明地招个男人进来。
龙云山决定“请鬼。”眼下他就有两个很适合肖媛枝的“鬼,”一个是他们乡的副乡长,一个是他的干儿子贺国强。
龙云山先把副乡长请到了家,这副乡长还是个大学生,半年前死了老婆,正到处托人给他物色对象。副乡长见到了肖媛枝,眼睛都直了,嘴里一个劲地说:“怪了,这就真的怪了。”龙云山问他怪什么?他说:“为什么一样的水土就养出不一样的人呢?瞧肖媛枝那水灵劲,哪位影视明星比得过她?”
龙云山心里有底了,男方这边不成问题。晚上,他问了肖媛枝。可肖媛枝说:“爹,我早说过了,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娶汉。爹要是嫌弃我,我就回娘家住。”
是不是肖媛枝看不上这位副乡长呢?他决定把干儿子贺国强找来一试。贺国强是位卡车司机,按现在人的话说,贺国强长得很帅。而且他上无父母,下无儿女,无牵挂,无拖累。这样的好男儿,难道你肖媛枝还不动心吗?
为慎重起见,龙云山先找到了贺国强,说出了自己的意思。贺国强听后满心欢喜,脑袋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第二天还特意去了一趟县城,买了好些女人们喜欢的物品。哪知进门后和肖媛枝话还没说上三句,肖媛枝把房门一关,再也不出来了。
龙云山想不通了,莫非肖媛枝眼下的这个男人比他带来的二位更优秀?莫非这事中了现在年轻人的一句话:爱情是个怪东西?
龙云山决定“查鬼。”
说查鬼又谈何容易,这鬼姓什名谁,家住何方他不知道。跟踪肖媛枝?那更不成,乡下只要到了晚上,道上就很少有人行走,很容易让肖媛枝发现。再说,要真碰上一个人,媳妇前面走,自己后面跟,那又是黄泥巴进裤裆的买卖。
真是踏遍青山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当龙云山犯难的时候,没想到那鬼竟送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正是农忙季节。每年只要到了这个时候,龙云山最犯愁。他家没有男劳力,他工作忙,又上了年纪,这犁田耙地的活,非得要等别人家的活干完了,他才能出钱请牛工人工。
晚上,又是一个夜黑头,他又见到了鬼火。只是这鬼火与过往不同,不是一支,而是两支;也不在媳妇的后门处,而是在他田里。两支鬼火并列成“一”字,不偏不倚,不紧不慢地在田里游动着。龙云山顿觉奇怪,向田边走了过去,离鬼火越来近,他看清了,有人在帮他犁田。那两支鬼火是两支二极管手电,被各捆在两只牛角上面。
龙云山几乎看清了这男人的面孔,正看得入神,见田边的小道上走来一人,打着手电,是肖媛枝。她手提水壶,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两包烟。龙云山没敢往下看了,回到了家里。
又是一个得来全不费工夫。星期天,龙云山去了一趟县城。上了公交车,车子仅最后一排还有一个坐位,龙云山坐下了。忽然间,他看见了肖媛枝,她站在了人群中。汽车开动了,直开到县城。龙云山把自己藏得很紧,始终没被肖媛枝发现。
龙云山最后一个下车,尾随在肖媛枝身后。肖媛枝穿过一条大街,进了一家叫“好友来”的餐馆。没多久,肖媛枝从餐馆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人。龙云山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男人就是帮自己家犁田的那个男人。这男人戴着白帽,穿着白衣,像是餐馆的大师傅。两人在街边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肖媛枝走了,龙云山一脚迈进了酒店,要了两个菜,一杯酒,边吃,边对这位大师傅察言观色起来。
这男人长得不怎么地呀,身材矮而肥胖,五官分布得也不是十分到位;再听这男人说话,有些结巴,给人“大脑缺氧”的感觉。
龙云山又想不通了:肖媛枝,你左不挑,又不选,为什么偏偏要个“漏灯盏”呢?
龙云山不敢久留,离开了酒店。刚进公司大门,只听得汽车喇叭响,抬头一看,干儿子贺国强下了大卡车,向他走了过来。
提到贺国强,龙云山无端感觉到周身温暖,浑身惬意。他与贺国强是半年前认识的,贺国强不是本地人,常来龙云山所在公司运砂砾。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两人一见面就很投缘,渐渐地,竟成了忘年交。
有一天,二人在一起喝酒,三杯酒下肚,都有了些醉意。贺国强对龙云山说:“我无父无母,单丁一人,想认你做我干爹。”龙云山也说:“我膝下无子,也想认你做我的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