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扬鞭自奋蹄

近来天气越来越热，烈日炎炎，骄阳似火。走在街上，浑身上下像蒸桑拿，汗流浃背撑起船。

在农村，最热的天却要终日在田间劳作。因为那个季节要抢收和抢种稻谷，俗称“双抢”。如错过季节，立秋后插秧苗，收成就会受很大影响。那时，不掉几斤肉、不脱一层皮，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句“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远不能形容庄稼人的辛苦。

天热时，都是正值暑假。上初中以后，自然体会到父母的艰辛。所以每逢假期，总是主动和父母一起，在田间地头忙碌着。时隔经年，往事已渐渐模糊……但有一幕场景永难忘记，有一个背影越来越清晰……

高二暑假的一天，太阳像着了火，肆意燃烧。天空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浪滚滚，炙烤着大地。午饭过后，我和父亲走到离家一公里多的农田里，收割稻谷。

那时，没有打稻机，用最简单的工具，最原始的方法分离稻谷和桔杆。拾起田里收割好的稻穗，放在木桶边弦用劲拍打，稻谷就落进了木桶里，然后把桔杆放在田头。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此时正值午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没有一丝风，田间的温度远远超过了天气预报的37度。十七八岁的我，虽然浑身充满着力量，但青春的激情还是挡不住酷热。也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汗，喝了多少水，但口中始终是渴的，眼前的景象是朦胧的，汗流进嘴里知道是咸的。

实在是热得有点受不了，再坚持可能就是中暑。这时，父亲想了一个办法，把木桶里稻谷装进箩筐，然后把空木桶立起来，用以遮挡毒辣的太阳。我们就坐在木桶的阴影里，用草帽扇起一丝“火风”，喝着从家里带来的凉开水，真舒服啊！此刻，我真佩服父亲的“伟大”，不但勤劳而且智慧。稍稍休息一会，体力渐渐恢复，不用父亲的催促，我就主动起来干活了。穷人孩子早当家，“不用扬鞭自奋蹄”！

劳作了几个小时，终于把田里的稻谷全部收割干净，用袋子装好，放到两轮木板车上（木板车是当时我们常用的算是先进的运输工具了）。父亲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板车上皮带深深勒进父亲的肩膀，从后面看就是整个一个伏尔河上的纤夫！

田间小路是坎坷的，经常有上坡和下坡。走到一个大坡前，我说，歇会吧，要不会拉不动。父亲说，还要趁着有太阳回家好晒稻谷呢。父亲埋头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拉着，我低头在后面使劲推着。拉到坡中央时，我们都已筋疲力尽！突然感觉到板车停住了，我两臂一沉，顿感吃力。

父亲在前面倾斜着身子，两脚趴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拉。我用肩膀顶住板车，使出吃奶的劲在后面拼命往前推。可板车就是纹丝不动，停在路中央。此时，我们一点都不敢松懈！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父亲知道，他一松劲板车就会顺着坡溜下来，说不定还会压着我；我知道，我一松劲板车后退就会把父亲绊倒！

烈日炎炎之下，父亲、板车、我，犹如雕塑，一动不动！蓦然抬头，看见父亲拼命拉车定格在天地之间的背影，想起了朱自清《背影》里的父亲。读《背影》时是十分感动的，此时此刻，我有的岂止是感动！在感受到父亲伟大的同时更感到心酸……不知不觉已潸然泪下！

那一刻，我暗自发誓，为了父亲为了自己，这一辈子我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走出乡村，摆脱农门！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汗水洒农田，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擦一把泪水夹杂着的汗水，从心底激起一股豪情，浑身好像又充满了力量，一鼓作气，终于把板车推上了坡顶！

许多年过去了，那一幕场景、那一个背影，早已深深地烙进我的脑海，不能忘怀，不敢忘怀！让我顺境时受到鞭策与警醒，不会得意忘形；在逆境时受到激励和鼓舞，不会丧志沉沦。

现在也是午后，我坐在办公室里回忆着往事。虽然没有达到理想中的人生目标，但稍感欣慰的是，打工、从军、考军校、转业当警察，一路走来，还算一步一个脚印。只是前行的脚步没有终点，我知道，奋斗着我才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