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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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友人打电话说:最近准备杀猪了,要不要熏点腊肉。一看日期,又近冬月了。
杀过年猪,是小时候家乡冬月最开心的一件事。大人们往往会拣个风和日丽、太阳高照的日子,吃过中午饭,女主人就开始烧水,几天前约好的杀猪佬提着各种刀具“哐当哐当”走进家门,帮忙的家族兄弟也早已在主家门前等候。这时,男主人从猪栏里把猪赶出来,猪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末日的来临,出了猪栏,觉得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哼哼唧唧唱着自己的歌曲,扭动着丰厚的屁股,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还用自己的“八戒鼻”拱拱地上的黄泥巴,以此来炫耀获得自由的快乐。绕至它身后的壮汉猛地揪住尾巴往上一提,耳朵同时也被其他人揪住,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它按在早已准备好的高凳上,猪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宿命即将终止,就放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尖声嚎叫,那一声声嘹亮的嚎叫声都化为它自己在世的最后挽歌,充满了彻骨的悲凉。
杀猪佬才不管这些,左手托住下巴猛地往后一拉,头被死死地卡在腰部,右手迅速拿起一尺来长的杀猪刀,对准脖子捅下去,直至刀柄,鲜血顺着刀柄汹涌而出。渐渐地,猪的叫声和挣扎越来越微弱,眨眼功夫,便没了声息,杀猪佬抓住头用力往后一掀,只听“碰”的一声,可伶的猪便直挺挺地躺在冰凉的地上。过了一会,在人群的帮助下,猪转移了场地,躺在准备好的大脚盆里,一桶一桶滚烫的开水浇在它身上,帮忙的人在杀猪佬的引导下手持刮刀,翻来覆去几个来回,就将猪毛褪净了,转眼间,脏猪变成了白猪。杀猪佬拿起一把尖刀,在猪的两个后腿上各切开一个口子,将铁棍顺着口子直捅到身上,然后憋足劲对准口子吹气,其他人则拿起棒槌不停的敲打,一会,猪似乎又长大了好多。经过开水、冷水的洗礼,白花花的猪被倒挂在大门口,开膛、破肚、理肠,猪的身子被剁成两边摆在堂屋里的案板上,然后根据需要剁成一块一块。左右邻舍的狗在案板下窜来窜去,倒不是幸灾乐祸,为的是能吃上一点偶尔掉在地上的碎骨碎肉。
杀了过年猪,自然要吃杀猪饭。女主人早已在厨房内忙上忙下,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厨艺。叔伯长辈、邻里好友早已在饭桌上就坐,菜一盘接一盘地上,杀猪菜、小炒里脊肉、红烧猪血、大蒜辣椒炒肉、芹菜炒小肠、猪脑髓、猪肝汤……,整整一个“猪宴全席”,让人直流口水。男主人不停地为大家筛着自家酿制的谷酒,大家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家长里短的聊着,长辈们则会问道毛重多少,壳子多重,以此来衡量主家的勤快与懒惰。过年猪一般不卖,用盐腌个十天半个月,然后挂到火炉上熏个二十天左右就变成了金黄的腊肉,这可是来年待客的主菜。
整个冬月,隔三差五就能听到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村庄,正是这嚎叫声延续了家乡人一个又一个滋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