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个客户

22岁的席丹选了保险销售这条路，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勤奋刻苦能很快闯出一条光明大道，而就在五分钟前，她又一次被一个本以为意向性很大的客户拒绝了。

师傅的话依旧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作为一个早已功成名就的金牌销售，她曾对席丹说：“你才入门，不谈废一百个客户，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做过销售？”

就在打到第93个电话时，一个王姓客户听她说明来意后竟然很爽快地开口对她说：“那你来我家详细聊聊吧。”

席丹欣喜之余也有些犹豫，一方面她不愿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另一方面从客户资料她清楚地得知王先生四十多岁，一人独居，而他现在约自己晚上八点过去。

王先生家住在闹市，席丹担心会堵车，早早吃过饭就出发了。

迟到是不合适的，但太早也并不适宜，席丹正想着如何打发这多出来的半小时，蓦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急速驶来，而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街道正好跑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眼见那轿车就要直接撞在那男孩身上，席丹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冲过去抱开了小男孩，惊险地避开了擦身而过的轿车。

在一旁买东西的男孩母亲此时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边向席丹道谢边从兜里掏出来一叠百元大钞，说是给她的酬谢。

席丹连连摇手谢绝了。此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王先生打了过来，问她到哪里了。席丹连忙回应道，她已经在楼下了，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上来。

下电梯后走到702室王先生家门口，她发现门虚掩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里面说：“直接进来，然后把门带上吧。”她依言走了进去，房间里很昏暗，没有开灯。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告诉她保险丝不小心烧坏了，要不就先将就一下。

席丹心里咯噔了一下。王先生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注意到他的右脚有点跛。

席丹镇定了一下心神，坐在离门相对近的地方，开始缓缓给王先生介绍公司主推的各个险种。王先生整个过程都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样子令她有些心慌。

“你为什么不喝水呢？”在她中途停顿时，王先生冷不丁问道。

席丹有些尴尬，只好讷讷道：“我、我不渴。”

王先生似乎笑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有半分钟后，他忽地站起了身，本就阴暗的房间被他硕大的身子一挡，显得更是黯淡无光。

席丹死死地盯着他的举动，几乎已经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然而下一刻王先生却从兜里掏出了钱包，说就买那款最贵的吧。

数日之后，席丹例行打电话回访客户，王先生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后来，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一则本市新闻。

“近日，潜逃多日的惯犯王某在本市某小区落网。自去年开始，王某涉嫌诱奸、强奸妇女十一人，并杀害其中三名女性，手段极其残忍……王某对此前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此时画面切换到一名身穿囚服的壮硕男子，记者问：“你想过会有今天吗，你有什么想对那些受害者说的？”

男子顿了顿，瓮声瓮气道：“我死有余辜，对她们没有什么想说的。但我本来还可以多害一个人的。”

“多害一个人？”

男子道：“我七天前骗一个卖保险的女人来我家，本来想强奸她，或许事后还会杀了她，但我改变了主意。”

“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那个女人在楼下救了一个小孩。当年我小时候，也有个女人曾经这样救过我，因此我虽然跛了一条腿，却活了下来。”

席丹大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电视屏幕，全身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三年以后，席丹已经是所属分公司最杰出的金牌销售，在给新人做培训时，尤其针对女销售员，她培训完总会特地加上一句：“如果有单身男性客户非要让你们晚上去他家里拜访，无论如何请拒绝，不管这单子有多大多诱人。”

但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第一单居然是卖给了一个动了恻隐之心的杀人犯，她也不会告诉他们，在那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大多数的客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和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