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浮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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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浮草的

那些安静生长的浮草总是在地平线上或起或沉。
在一个又一个沉默的黄昏里送葬一轮又一轮的落日。
我坐在这里。我死死地坐在这里。
我坐在这里看过了四十七个黄昏。听黯了五十九个黎明。引渡了七十四个无雪的冬至。
我坐在这里像是沉默不语的玄武岩。人来人往脚印叠上了下一个脚印。没有人停留。
古巴比伦王颁布了汉摩拉比法典。
刻在黑色的玄武岩,距今已经三千七百多年。
你在橱窗前,凝视碑文的字眼。
我却在旁静静欣赏你那张我深爱的脸。
我在这里啊。你在哪里呢?
每一天都有梦在心里头死掉。阿菲的这句歌一直一直缠绕在我心里面。
在每个沮丧不安惶恐担心忧虑无助的夜晚。它总是会趴在我的胸口。
用一种无法感知的语言印证着一个关于我的宣判。十字架。白色粗糙的忏悔。
记忆慢慢滑过水面。一路向北。向北。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儿出发。将到哪儿去。
可是我们知道 背着行囊扎起凌乱的长头发。无数的神祗在头上唱着无冕的歌。
我们路过湖泊路过山冈路过一条开满花的山道路过三个安静不语的村落。
那些人们的笑脸让我看到俗世明亮而干净的洗涤。
没来由地想起 。也没来由地刻画起失落。
说我们总是在以前无忧无虑的年纪强装着忧愁。却在真正 的岁月里遗忘了申诉的告诫。
那些绿色的回忆在四下里探头探脑。头顶长出千丝万缕的伤怀。
大风吹。大风吹。春光比夏日盛开得还要明媚。
可是总要活下去的啊。
没人知道浮草的四季带着怎样的轰然。万物无耳。
只有我躺在干净而潮湿的地上为它们哽咽得难受。喉结翻上翻下。
总要活下去的啊。
流云与雾月无法感知浮草的 和倔强。它们只是在高高的苍穹投下未知的怜悯。
一直飞行的人。永远无法知道步行者的艰难。
好在前方还有村落。还有灯火。还有暮色中渐起渐弱或明或暗的屋檐。
于是含着眼泪走下去了。不然又怎样呢?
那些不明所以不知来路的讽刺和嘲笑。冷冷然地挂在天上。
它们自以为庞大。浮草用沉默成就了它们浅薄的黑暗与肮脏。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
而那些沉睡的记忆。已经撑开了逼仄的年轮。细长银亮的召唤里。
是来年又来年的春色昭然。
突然变得很慢很慢。我像是冬眠的兽一样躲在白色的风雪之外洞穴之内。
每天在十平方米的空间内来来去去。任年华自由摆渡没了吵闹。
有时候会在空旷的房间里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有些尘埃变得很沉重。它们让我重新变得哽咽。
浮草总是漂泊。在每个绵长的落日里印证着无根的誓言。
他面无表情地穿行在没有标签的四季。日与月苍白更替无声无觉。
无风日。雷雨镇。陌生的屋檐有雨水打湿干枯的世界。
沿路向南向南。车子载着我开往越来越浓郁的丛林。
高低起伏的山路。盘旋又盘旋。阳光在头顶覆灭所有无法启齿的猜想。
象群出没在公路旁边的热带丛林。知更鸟尖锐地敲破森林中巍峨的寂静。
慢慢地滑向未知的世界。
心里安静却有空空的声音。一敲一打地在心里割城占地。
24小时之前在上海的冬天里哈出雾气。24小时后在西双版纳闻树叶的辛辣。
时光啊空间啊距离啊思念啊。通通见鬼去吧。只有 往返摆渡。自由来去。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
冬至大寒惊蛰 立夏芒种。
四季的更替在跋涉中变得越发缓慢而清晰可辨。你知道。我知道。
我 陌生的城市。它们安静地遗落在我的记忆之外的荒原。
有一天我背着背包安静地经过。它们胆怯地向我打招呼问我是否记得它们。
我抬起眼睛觉得它们好眼熟。
很早就知道躺在地上可以看见最辽远的蓝天。流出的眼泪也可以灌溉出来年一岁的枯荣。
有时候想就这样走到一个陌生的村落。从此住下来。盖起陌生的草屋擦干净所有的灰尘。
在陌生的集市买粗糙的碗盆。从此布衣从此草屐从此打发剩下的岁月。
从此做个不识字的农夫在烈日下滴汗在雨水里锄禾。
飞鸟在麦田里起起落落。该布谷的时候会有鸟每天每天破啼。
晚上睡在硬的木床上。窗外月亮好大。狗在屋檐下把耳朵贴近地面。
村庄里有秘密无声地酝酿也有光阴渐次着死去。
睡梦里和风中的枝桠一起摇摇晃晃地等待黎明。等待一生。
农夫永远不会离开村庄。他的世界里没有流浪。
当年华逐年逐月失了锐利。当时间带走一切带走他。
如同那些迁徙的鸟群。阔别 几十年的苍茫大地。临走前的凝望中褪去了所有的羽毛。
偿还曾经翠绿如今红褐的誓言。他会哭吗?
没有人忍心责备他的离去。因为谁都知道他最难过。
我在某个山坡下看过世界上最美的向日葵花田。
我把手伸进阳光里想起某一年立夏的某一天。记忆中的花开得格外繁华。
我站在树下听 叫过了整整一个夏天。树阴有时浓郁有时 。
们奔跑追逐累了在马路边握着手里的硬币买可乐。
那天,晴。我像孩子一样开心。
我在某个寺庙的屋檐下躲过一场雨。很远很远的地方挂着一道彩虹。
周围的青苔泛出潮湿的气息。它们湿漉漉地将心事酿成永远无人知道的古老。
钟声在很高很高的天上回荡。像是年轻的众神悲怆的哀鸣。滚滚而过的天雷是沉闷的哽咽。
只有周围的高草透出蔓延的绿。埋下头默默破啼。
我在某个海边看到了最寂寞的雪。海面起伏。有海鸟低低地贴着水面飞过去。
我裹紧大衣面对如此寂寞的天地说不出话。雪落在脚边没有声音。
谁都知道它们会在某一个清晨无声地化去。它们的一生繁华或潦草。没人知道。
生与死都是无声的渐变。没人可以讲述这是悲哀还是幸福。
所以它们生生世世。没有停止。
10岁那年雨水你站在树下看我被树划破了膝盖。
繁盛的绿色是树庞大的安静。你知道。
13岁那年立夏我背对着你站在家乡的墙角死死地抓着书包没有说话。
消失的童年是场没有知觉的 。我知道。
18岁那年白露他低头看到凤凰花仓皇地落了一地。
冗长的离别是逐日逐月改写的 纪念册。她知道。
20岁的冬至我在外滩喝外卖咖啡看对面的天一点点亮起来。
喧闹的城市是落幕时小丑的仓皇。谁知道。
有些风景会突然从你心里整幅整幅地抽掉。如同某 突然地离去。
带着无法解释的仓促和难以掩盖的痕迹。像黑夜尽头最沉重的天光。
有些城市却可以一直一直活在记忆里面。任爱恨奔走东西摧城略地却墙瓦依然。
烽烟里飞扬着四国的幡。
听着溪水走过古老的桥。他们对我说总会看见新天地。
有些风雪吹寒了我的一生。有些落日点燃了我的四季。
有些浮草指引了我的跋涉。有些扬花装点了我的旅程。
有些人爱我。有些人恨我。
有些人爱过我。有些人恨过我。
更多的人在我不知道的世界里 地渡日。他们的一生安静得没有声响。
他们沉默着孤单着开心着 着过完了一个又一个无法重来的十年。
十年前 给我做了竹蜻蜓。十年后我想不起它被我遗忘在了哪一片翠绿的山冈。
在很多年以后,天使站在树上。他的翅膀羽毛一片一片掉落。化成了千树万树梨花。
开满了整个山冈。
有时候想想,自己就这么孤独地活了二十年。并不是没有朋友。
但是内心一直都是空洞而庞大的寂寞占山为王。无法草船借箭无法只欠东风。
二十年就这么孤独地度过每一个冬天。看雪化了于是重新等待来年的大雪。
我们的孤单甩在学校长满荒草的操场边缘啪啪作响。
它们翻过单杠跳过沙坑在煤渣跑道上一圈一圈彼此追逐。
七月的凤凰花灿烂地坠地。它们站在我们背后站在夕阳里无声地伫足凝望。
我们手拉手无所谓地出了大门以为 依然继续上课。
我们肩并肩不在乎地说了再见以为明天依然继续见面。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年过去了。
那些孤单依然站在没有人的操场上凝望。有人把它们忘了。可它们没有 那个人。
夕阳在操场上把它们的影子刻得很深很深。
于是我们的 就变得很薄很薄。
于是我们曾经单纯的年代就变得一戳即破经不起回忆。
我喜欢坐在图书馆最右边的座位。因为下午四点会有阳光准时照耀。
你喜欢抄笔记时皱着眉。问题多得让你很烦恼。
我喜欢在树阴下的羽毛球场边上坐着喝可乐。
你喜欢趴在楼道的栏杆上看天看云看风景。
黑板上总有人暧昧地写一些彼此才能看懂的话。
墙壁上总有人单纯而天真地写某某君我喜欢你。
而人去楼空剩下建筑的躯壳在风里叮当作响。
樱花开了可是没人再记得学院祭。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啊。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
我们都是风里的花。曾经在夏天里手拉手唱过歌望过天做过 发过誓言。
可是最后却散落在了一个又一个彼此隔绝的天涯。
谁都记得彼此年轻的脸。可谁都不知道彼此会在流浪的第几年仓促短暂地一个照面。
一瞬就是一季。一年就是一生。毕业纪念册翻开发黄的段落。
改写复制剪贴删除。
空留满地凤凰花。
又开始做梦。又梦见 。香樟下的学院。会在夏日撑开浓郁的气味。
梦里坐你坐过的滑梯。抄你抄过的笔记。唱你唱过的歌。算你算过的题。
我还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球网前俯首。
你还是扎着简单的蓝发带坐在香樟下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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