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泸水河畔
2016
我家住在泸水河畔
文/鱼石散人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孔夫子不愧为圣人,对山水的理解也颇有见地。门前有河的村庄,是美丽的;生活在河畔村庄里的人,是幸福的。白天,阳光下,绸缎般的河水,在微风的吹拂下,熠熠发光。夜晚,月华洒落,清辉千里,枕着涛声入梦,酣畅甜蜜。河水里,有渔歌舟影,有浣妇浆洗,也有顽童戏水。河水一直流着,从古到今,古今多少事,尽在水流中。
我的家乡,叫鱼石,就在泸水河畔。它背依红岩山,左为狮子脚,右为三印潭,前面泸水轻挽,的确是块风水宝地。老辈人说,村庄呈螃蟹形,东西两头各有一眼泉水,好似螃蟹的两只眼睛。泉水很不错,冬暖夏凉。这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
可是,不知为何,这里从未出过进士,甚至连举人都没有,顶多也就出了几个贡生。翻遍族谱,进入仕途的,也似乎不多。因此,我严重怀疑,所谓的风水好,恐怕是无稽之谈。
倒是从老辈人的嘴里,或者自己亲眼所见,许多关于鱼石人的掌故,就像旧影像一样,夜深人静时,便在眼前“嘎嘎”的放着。这些影像,有些模糊,有些清晰,宛如蒙上了灰尘的老物件,风一吹,便露出了一些美丽和丑陋。 ( : )
八股大伯,整日躬着背,走路时,脸几乎与地面平行,我似乎从没有见过他直腰的时候。据说,他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还当过乡里的保队副,整天跨着短枪,骑着大马,威风着呢。后来,听说是去龙云下村收税,在炀冈山过渡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腰,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他去世时,因为无儿无女,只好队里出钱,打了一只狗,雇了几个车夫,草草地将他安葬了。
瘸拐大爷,也是个传奇人物。他只有一个女儿,于是招了一个篾匠入赘,住不到一年,女儿女婿漏夜跑了。瘸拐大爷,常年拄一根拐走,走路一瘸一拐,我想这就是他绰号的由来吧。听说他祖上有点积蓄,因此也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有几亩水田,他也懒得去打理,据说耘田时,拿几个花边(旧时使用的一种钱),雇几个孩子替他去做,孩子鬼精得很,知道瘸拐大爷是不会来监督的,于是在水田的进水口,胡乱搅动一会,浑浊的水流到了田的每一个角落,就算大功告成了。到了收割稻子的时候,产量自然不高。好在他很乐观,照样打他的骨牌,日子倒也乐悠悠。后来,他去世的时候,是女儿女婿安葬的,丧事办得还体面。
还有一个裁缝师傅,人称皮师傅,当然他不姓“皮”,只是因为他在右肩上,整日里搭着一条皮尺罢了。他不仅衣服做得好,而且武功了得,他含了下部,会点穴功夫,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没有后代。有一年,我们村庄与邻村发生械斗,皮师傅一马当先,点了对方的死穴,闹出人命了。结果,村庄左边的一垅水田,全给了对方,作为赔偿,事情才平息了下来。从此,邻村再也不敢来犯,皮师傅也俨然成了英雄,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加入到习武的行列中。
从这些村中人物的身上,我窥见了懒惰、好赌和好勇斗狠的性格。红岩山知道,三印潭知道,泸水河更知道。几百年来,斗转星移,而村庄依旧,人物依旧,全然没有一丁点的新貌。
如果不是到了一九七八年,我的鱼石可能还是那个老样子。那一年,改革的春风吹拂着神州大地,我的家乡——鱼石,不再是坚硬和冰冷,不再是陈旧而腐朽,它也在解冻,也在更新,隐约中,有了春的气息。
那一年,我考取了安福中学,一同考取的还有云辉。云辉比我长一岁,论辈分,还是我的长辈呢。过了三年,我进了师范,云辉回乡务农,后来,做过村文书和村主任。跟我同年考上大中专的,还有一位,他叫金生,考取了吉安师专。在当时,能考取大中专,那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大队书记很重视,专门制定了奖励方案,明确规定今后凡是考取了大中专院校的,大队一律予以奖励。从此,我的鱼石,崇文重教蔚然成风,后生晚辈从学者如云。
据不完全统计,鱼石村考取博士一人,硕士三人,大学本科二十余人。这对于一个三十几户人家,人口不足两百的村庄来说,的确可以用“辉煌”两字来形容。
家乡不仅文教事业蒸蒸日上,其它也日新月异。鱼石刘氏祠堂落成了,“村村通”水泥路竣工了,土坯房拆除了,村民活动室建好了,停车场、休闲广场、自来水等一应俱全。村民生活富裕了,精神生活也在跟上。你瞧,村中的妇女们,吃完晚饭,集中在休闲广场,跳起了广场舞,就连我那年逾八十的伯母,也跟在后面扭动腰肢,伸展胳膊。每逢农历的三、六、九,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有的步行,有的骑着摩托,有的开着小车,去严田镇上赶集。“有线电视家家有,宽带网络拉进村”,世界更小了,村民的视野变大了。
凌凌虽然没有考上高中,但他很勤劳,脑瓜子又灵活,他在红岩山上承包了山地,种上了几百亩的井冈蜜柚,去年就已经挂果了。我有幸到了他的果园,品尝了可口的井冈蜜柚,为此我还专门写了一篇散文《那一片绿海》呢,估计今年应该是大丰收了。
拐子也归正了,在县里的工业园打工。前些年,他外出务工,好几年没有音讯,去年回家了,开始踏踏实实过日子了,今年还建起了小洋楼,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个女儿,都念了大学,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小学时,考试老不及格的小月和洋洋,一个在坛洲桥头,开了一家木工坊;一个开起了大挖机,到处承揽工程。他们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不管是在外刨食的,还是在家坚守的,我的鱼石人,不再懒惰、好赌和好勇斗狠。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鱼石,却不再是那个鱼石。它已经脱胎换骨,清亮亮的,站在了泸水河边。
我家住在泸水河畔,泸水河从古流到今,还将继续流向未来。我相信,它最终会汇入赣江,奔向大海。
(作者:刘新生,笔名:鱼石散人,江西安福人,吉安市作协会员。通讯地址:安福县泰山学校,电话:,邮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