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钱游戏
1818
孙家村的孙有财挺有钱,但非常吝啬,老婆嫌她太抠门,结婚第二年就跟别人跑了。那以后,孙有财便守着他的钱,一直打着光棍。
刘家庄的刘太生六岁死了父亲,母亲本来不想再嫁的,可是,患有先天性贫血症的她苦苦撑了五年,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改嫁给孙有财。刘太生母亲虽然贫血,但天生丽质,四十岁的她看上去比城里三十岁的女人还年轻白皙。孙有财满嘴烂牙一脸皱纹,五十出头的他给人的感觉是七老八十的样子。刘太生母亲看中的是他的钱,孙有财固然吝啬,但跟着他,温饱总有个着落。孙有财一分钱没花,一分力没出,白讨了个漂亮老婆,白捡了个帅气儿子,自然乐意。
成为孙有财的老婆和儿子之后,刘太生母子又喜又悲,喜的是孙有财并不像传说和想象中那般吝啬,悲的是孙有财有个十分奇特的习惯,每次给钱的时候,不是将钱递到手中或者放到桌上,而是一张张扔到地上,他扔一张你捡一张,你捡一张他再扔一张。而且他总是把大票兑换成零票,如果你要十块钱,那么他至少让你捡十次。
刘太生每年只有两次捡钱的机会,那就是开学的时候。而且必须亲手从地上捡,孙有财不允许刘太生母亲代捡,否则刘太生只有辍学了。
刘太生念高中和大学的时候,学费不断提高,刘太生弯腰捡钱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多一次弯过五百多次腰……
每次捡钱的时候,刘太生都恨不得自杀或者杀了孙有财。
要不是母亲苦苦求他,要不是自己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刘太生宁愿辍学,也不想要孙有财的钱。
转眼二十几年过去,刘太生当上了一家国有企业的副总经理,随便签个字就能变成钱。遗憾的是,母亲没能够熬到这一天,刘太生结婚第二年她就病逝了。那时候,刘太生还没有走上领导岗位,既没地位也没钱,欠了一屁股债,也未能挽回母亲的生命。除了贫血,母亲没什么大病,由于孙有财舍不得钱给她补血,等到刘太生接她去看病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
母亲一死,刘太生和孙有财就没什么瓜葛了,除了每月寄一点生活费给他,基本上对他不闻不问。
刘太生当上副总经理的第三年,孙有财突发脑血栓中风,口舌不利索了,眼珠子浑浊了,左手和左脚不听使唤了,左掌心向后,五指难以并拢,左腿每迈出一步,先悬空画半个弧,然后落地。
刘太生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把孙有财接到自己工作和生活的那个大城市治疗。不管怎么样,孙有财对他还是有“恩”的。
刘太生把孙有财送进当地最好的医院,治疗了半年,钱花了不少,疗效却不明显。
一天,刘太生经过公园的时候,看到惊奇的一幕:一个左手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哆哆嗦嗦蹲下身,伸出不听使唤的右手,老半天才将地上的一枚硬币抓在手里,颤颤微微直起身,又将硬币丢到地上,再捡起,如此反复。刘太生看了一下时间,这个正常人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动作,他要2分钟才能完成。中年男子告诉刘太生,他是个中风患者,捡硬币对恢复肢体功能挺有效果。经过几个月的锻炼,他捡硬币的速度由4分钟一枚上升到3分钟、2分钟,目前他正在向1分钟一枚的速度冲刺,一有时间,便练习捡硬币。如果他捡硬币的速度能够达到1分钟一枚,肢体功能就基本恢复了。
刘太生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当即跑到银行,取出10万元现金,全部换成拾元、贰拾元、伍拾元的零钱,然后给孙有财办了出院手续,对他说:“我得到了一个治中风的神秘疗法,只要你积极配合我,包准奏效!”孙有财口齿不清道:“什么,什……么好……好办法?”边说边淌口水。
刘太生把一张拾元纸币扔到地上,命令道:“用左手把它捡起来!”孙有财不解地望着他:“你,你……这是……干……干什么?”刘太生瞪了他一眼:“这就是神秘疗法,你要是不配合,我就把你送回孙家村,再也不管你了。”
孙有财可怜兮兮地望了刘太生一眼,扶着刘太生为他特意准备的铝合金板凳,慢慢、慢慢地蹲下身子,费时4分20秒,出了一身汗,终于将纸币捡起。
孙有财气还未喘匀,刘太生又丢下一张拾元纸币,冷着脸说道:“再把它捡起来!”孙有财嘴唇哆嗦着,低下头,既不说话,也不捡钱。刘太生板起脸:“从今以后,我不再给你零花钱,我每天都往地上扔钱,捡起来的钱都归你!”
从那以后,每天下班回来,刘太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往地上扔纸币让孙有财捡。很快,两个人都迷上了这种游戏,乐此不疲。刘太生成天忙于应酬,每天回来总是很晚,无论多晚,都要做一会儿游戏,否则睡不着觉。无论多晚,孙有财也要等刘太生回来做完游戏,否则同样睡不着觉,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一种习惯。出差在外的刘太生,则去找小姐,将其一只手和一只脚捆在一起——对方身体的灵活度便大大降低,捡钱的难度也随之增加,刘太生的癖好便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
半年后,孙有财捡钱的速度达到3分钟一张。有一天,他们做了整整一天的游戏,孙有财居然捡起了五百多张,兴奋得泪流满面。于是,刘太生开始扔贰拾元一张的纸币,一年后,孙有财捡钱的速度达到2分钟一张。有一天,孙有财捡起了八百多张,兴奋得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形。
半年后的一天,当孙有财捡起一千张伍拾元纸币时,他突然大叫一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孙有财死后,刘太生心里空落落的,倒不是因为孙有财死了心里难受,而是没有人跟他玩游戏而难受。这种游戏,不能随便和别人玩的,一旦传出去,麻烦就大了。刘太生和孙有财玩的那种游戏,连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作为企业高管,刘太生身上基本不带钱,吃的、穿的、喝的、玩的,都有人给他准备好,偶尔放一百块在身上,一年半载用不出去。自从养成往地上扔钱这个习惯后,尤其孙有财死后,刘太生身上每天都带着三五千的现金,一周至少找三个小姐,有时和她们上床,有时不和她们上床,看着小姐兴奋地拧着被捆住一边手脚的身子,一张一张捡起他扔在地上的钱,刘太生快活得哈哈大笑。
一天晚上,刘太生找完小姐从一家高级发廊出来,肚子饿了,到路边大排档吃夜宵。付钱的时候,刘太生习惯性地把一百元钱扔在地上。档主是个血气方刚、来自农村的小伙子,要刘太生把钱捡起来给他。刘太生不屑一顾:,“你这碗夜宵最多二十元钱,你要是捡起来,剩下的不用找,全部归你。”小伙子不干,愤怒地指着刘太生,“你别以为自己有钱,就能随便污辱我的人格,我宁愿不要你的钱,也不会在你面前弯腰!”刘太生又往地上扔了一百元钱,“年轻人,别那么冲动嘛,我一点都没有污辱你人格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很好玩,怎么样,只要你捡起来,这两百块钱都归你了。”小伙子挽起胳膊:“别说两百,就是两千也不要!”刘太生眯起眼:“真的吗?”说着,又扔下一百元钱,这时,旁边一个档主叫道:“喂,老板,他不要我要,我捡起来这些钱可不可以归我?”刘太生笑道:“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分三次一张一张地捡。”“没问题!”那位档主连弯三次腰,将钱捡起,从自己身上掏出二十元零钱,塞给小伙子:“你真是傻到家了,有钱都不懂得捡。”然后转向刘太生:“老板,多谢了,欢迎您以后经常光临我的摊点。”
刘太生再也不可能光顾他的摊点了,没过几天,他就被“双规”了,接着移送司法机关,随后因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原来那天晚上,晚报一个记者正好在那个大排档吃夜宵,抓拍下这有趣的一幕,刊登在次日晚报上,那张照片占据了三分之一版面,十分醒目,刘太生张狂、扭曲的神态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标题是《大老板扔钱找乐,小老板境界迵异》。这可不得了,纪检部门凭着这张照片顺藤摸瓜,挖出了刘太生这只大蛀虫。
刘太生服刑没多久就疯了,将囚服撕成碎片一片一片往地上扔,嘴里大叫着:“捡钱啦,快来捡钱啦!”狱警给他特制了一套囚服,不借助工具根本无法撕碎,他就把囚服脱掉,在囚室里裸奔,嘴里依然大叫着“捡钱啦,快来捡钱啦!”
经精神病专家会诊,确诊刘太生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狱方给他办了保外就医,建议家属送到精神病院治疗。刘太生出事后,绝大部分财产都罚没了,家里没钱送他去精神病院治疗,只好把他关在家里。
根据医生的建议,老婆每天给刘太生一把壹毛、伍角的零钱,让他一张一张往地上扔,再由老婆或者女儿一张一张捡起。每天只要扔上三四百张零票,刘太生的病情便能保持稳定。三个月后,刘太生突然嫌壹毛、伍角的钱太小,要老婆换大面额的,老婆于是给他换成伍元的零票。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刘太生不断要求老婆加大钞票的面额。当钞票面额换成伍拾元的时候,老婆就不想也不敢继续往下换了,因为她发现刘太生有时会往窗外扔钱,如今一家三口就靠她每月不到二千块的工资生存,哪里经得起他扔?可是,不给他钱,他就大闹不止,怎么办呢?还是女儿聪明,买来一堆冥币,面额最小的也有百万元。老婆本来还担心刘太生只认人民币,没想到他一看到冥币却兴奋异常,从此一心一意扔冥币,再也没有提出换钱的要求。只是老婆和女儿捡钱的时候,心里阴森森的。
半年后的一天,刘太生趴在窗户上,一边大叫着“捡钱啦,捡钱啦”,一边大把大把地往街上扔冥币。街上的行人都被从天而降的冥币惊呆了,纷纷驻足仰起脖子往上看。刘太生兴奋不已,将手中的冥币全部扔下,然后爬上窗户,从十楼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