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是祸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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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兮?祸兮?有时候真不好说。就说老刘吧,那段时间真是背到了家。他炒的那股叫“中国铁建”,发行者是个修铁路的工程公司,据说是当年铁道兵整体转业成立的。谁知他不炒,这股好好的,他一炒,股就成了大衰股。
先是,他把闲钱都押在这股上。没想到头天刚买,第二天便传来噩耗,该公司在承建的沙特轻轨项目中,掉进了对方的合同陷阱,一下子亏损四十多个亿。消息一出,股价霎时一路狂跌。
接着,他觉得跌得差不多了,又把存款都取出来,补了仓。却不料头天刚补的仓,第二天就传来噩耗,该公司承建的三个利比亚项目,由于该国局势动荡陷于瘫痪,人倒是安全撤回来了,设备、材料却丢在那里,估计已遭当地人哄抢。这一下,股价又跌得鼻青脸肿、骨断筋折。
后来,他觉得这回跌透了,索性将房子抵押了,又补了补仓,却不料又传来更加重大的噩耗,两列高速火车在甬温线发生了追尾事故。这次事故,后来证明了是信号系统故障所致,也就是说跟这家公司没关系,该公司只承建了铁路部分。但股价根本不管这个,跌得他最后一算账,前前后后亏掉了一大半。一个老百姓,哪经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老刘这人好喝酒,喜怒哀乐都爱抱个酒瓶子,那晚正好他们同学聚会,结果一喝喝飞了。老刘本来就喝红了眼,同学中又有个姓马的,在区政府做事,平时对老百姓爱指个手画个脚,此时嚷嚷着这顿饭让老刘请,而且一句话正戳住老刘的伤口:“老刘,股神,咱中国的巴菲特,钱多得都当纸擦屁股,以后再喝酒都他请。”结果老刘一酒瓶砸在那人脑袋上,不仅开了瓢儿,而且砸成了脑震荡。就这样,老刘以伤害罪领了四年刑。
老刘背到这份儿上,人们都以为他这辈子都起不来了。谁知,福祸相倚。他四年刑满出来时,本来光剩俩肩膀抬个头,本想把股票赔钱卖卖,摆个小摊儿啥的混此余生了,却不料打开账号一瞅,就像白日见鬼似的傻脸了。不……会吧?他的那只大衰股,平均成本六块多,四年没看,这时竟已涨到了二十八!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山中没几日,世上已千年,他不在的这四年里,中国高铁事业发生了一次大跃进,不仅高铁建设规模超过了全世界,总理还号召“中国高铁走出去”。在总理的力挺下,中国南、北车兼并重组为中国中车,与中国铁建、中国中铁以及中铁这局那局一起走向了世界。在这一背景下,资本市场刮起了高铁概念炒作风暴,以中国铁建和南、北车为首的高铁概念股一路狂飙,带领大盘从两千点冲上了五千点。
就这么着,老刘因祸得福,在监狱里待着一动没动,一股净挣二十多,四年后成了几百万的富翁。幸亏人民法院给了他四年刑呀!为啥这么说呢?这四年,他要不在监狱而在股市上,说不定一解套那会儿就卖了,不仅不挣钱,还倒贴个利息。老刘,看着这一大笔天上掉下来的钱,一刹那差点脱口喊出万岁!
老刘的不劳而获,令人们都叹:“这孙子命真好!”却不料事儿并没完。我们说了,老刘这人好喝酒,喜怒哀乐都爱抱个酒瓶子。那晚,正好他们同学又聚会。本来已有人做东,但老刘不是有钱了么?咋咋呼呼地他非要请,而且啥酒不喝非喝茅台。八个人喝了六瓶茅台,把酒店里的茅台都喝完了,有人已喝得秃噜到桌底下,仍然不依不饶,非叫服务员再去外头拿。那个姓马的,也就是区政府做事的同学,平时这种场合都是他指手画脚,看到老刘的咋呼声盖过了自己,心里很是不忿和不满。看到人们都劝:“老刘别拿了,不敢再喝了。”这时候他说了一句:“让他拿!狗屁不是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做了回暴发户,正不知道自己是谁呢,咱得给人个臭显的机会。”老刘一看,上次出事就是因为他,这次他娘的又是他,简直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呼地一下火上来了,指着对方鼻子:“你说谁?”对方说:“谁答应我就说谁。”话音没落,老刘的酒瓶子已“咣”一声招呼到了他头上。事后证明,这回不仅又把人开了瓢儿,而且又砸成了脑震荡。
老刘回到家门口,先是怎么都开不开门,钥匙插不到锁眼儿里;接着“哇哇”一阵吐,几乎把苦水吐了出来;接着身子一侧歪,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呼噜呼噜”睡了过去。老刘是半夜被人叫醒的,这时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叫醒他的是几个彪形壮汉,其中一人问:“是刘自力么?”老刘说:“是。”那人说:“警察。请跟我们走一趟。”老刘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但手铐已经不容分说地扣到他手上。
老刘直到被架出楼门洞,还一个劲儿地问:“咋回事?咋回事?你们不是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