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谈]开殃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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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殃”是死人咽的最后一口气形成的恶煞。古时候人一旦死了,要由阴阳先生“开殃榜”,上面写上死者的生辰八字、卒亡八字以及死因。有了殃榜,县衙才会准许死人埋葬。如果不开殃榜就埋葬死者,殃会跑出来“打”人,被殃打到,非死即伤。
明末时,洛阳城有个富商叫韩鸥霸,他脾气暴躁,常常打骂下人。这天,韩鸥霸因为厨子做的红烧肉不合口味,便冲进了厨房,抄起了菜刀,本想用刀背打厨子几下泄气,没想到盛怒之下,手腕子一哆嗦,菜刀正面砍到厨子的脖子。厨子当场暴毙,把一边的家丁钱小五吓傻了。韩鸥霸很是慌张,赶紧关上门,对钱小五说:“今天你啥都没看见,这厨子是自己得病死的,与你我都不相干。你赶紧去请阴阳先生,开完殃榜,快把人埋了。”韩鸥霸说完,拿起沾满鲜血的菜刀,跑到后花园挖坑埋了。
厨子平时待钱小五不错,要胡乱开了殃榜入葬,钱小五心里过意不去。他出了门,没去请阴阳先生,而是跑到官府告了官。县太爷听了钱小五的诉说,眉头一皱,说道:“你口出狂言,据本官所知,韩鸥霸为人善良,常做些接济穷人的事,怎可能为一道菜杀人?”县官瞅瞅两边的衙役,又问道:“你们觉得韩鸥霸可能杀人吗?”几个衙役带头附和道:“韩鸥霸为人和善,断不可能做杀人的事,钱小五一派胡言,一定是故意诬陷。”随后,钱小五被轰出了县衙。
钱小五失望地回到韩家,他扯了一个谎,对韩鸥霸说附近的阴阳先生都跑去别家开殃榜了,估摸着得第二天才能来。
晚上睡觉,钱小五突然觉得自己后脑勺发凉,莫不是殃来找我了?他打了个冷战,一屁股坐了起来,发现本来关着的门开了一道缝,又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钱小五吓得钻到床下,浑身哆嗦不已。他恨自己多管闲事,没及时请阴阳先生开殃榜,这下好了,殃真的出来“打”人了……
第二天,一位姓赵的阴阳先生来到韩家。这阴阳先生长得很奇怪,佛祖耳朵,长寿眉,碗大的嘴,和韩鸥霸说话也是皮笑肉不笑。韩鸥霸见阴阳先生来了,心里稍稍安稳下来,赶紧命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叫其开殃榜。
阴阳先生瞅了瞅递过来的纸,摇了摇头:“开殃榜用的纸必须是东昌纸。”韩鸥霸赶紧叫人准备了东昌纸,随即把阴阳先生领到了存放厨子尸体的西屋。厨子身上的血早已经被洗干净,刀痕处也做了遮盖。阴阳先生坐了下来,把东昌纸摊开,说道:“说一下死者的生辰八字。”韩鸥霸有些为难:“死的是我的一个厨子,只是一名下人,并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阴阳先生说:“那生辰八字只能写‘吉时’。”随后,他又问了死者的亡时,把卒亡八字写好。
阴阳先生走到厨子身边,俯下身子定睛察看,问道:“厨子是怎么死的?”韩鸥霸有些紧张,故意挡住厨子脖子上的刀痕,吞吞吐吐地说:“厨子是暴病而亡。以前他就经常咳嗽吐血,本来是想辞退他的,又怕他找不到活干,所以一直留他在府里。没想到昨天做菜的时候突然倒地身亡,真是可怜人!”
阴阳先生点了点头:“那死因就写为‘病故’。”韩鸥霸听了,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阴阳先生开完殃榜,把其放在一个木盒子里,嘱咐韩家:除了襁褓中的婴儿,无论男女老少,两天两夜不能闭眼睡觉。否则,殃溜出来打人,即便有殃榜也压不住。谁先闭眼睡觉,殃就先打谁。
韩鸥霸上了年纪,体质虚弱,好不容易熬了一天一夜,实在困得不行。为了不睡着,他强打精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的钱小五倚着门睡着了。他赶紧走过去,狠狠踢了钱小五一脚:“不争气的东西,你这一闭眼,会把殃招来。”钱小五干笑一声:“韩老爷,我实在太困了。不过我先睡了,要有殃,殃出来先打我,你们趁机赶紧跑嘛!”韩鸥霸恶狠狠地说:“给我瞪大眼睛,再睡觉我就打死你!”
两天两夜过去,韩家一众老小再也支撑不住,全都睡死过去。正午时分,阴阳先生又来到韩家,韩鸥霸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催促他赶紧把殃榜贴在厨子身上好下葬。阴阳先生摇了摇头:“再等一个时辰,殃要再不出来就可以下葬了。”刚说完,只听“扑通”一声,钱小五栽倒在地,全身抽搐,随即两眼翻白,嘴里嘟囔着什么。阴阳先生赶紧说道:“众人都闪开,殃出来打人了!”众人吓得退到一边,韩鸥霸急得直拍大腿:“这钱小五不听先生的话,昨儿个睡着了,这下被殃打到了,真是活该。”不多时,钱小五停止了抽搐,慢慢缓过来,众人这才放心。突然,家丁张六“扑通”一声又栽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跟刚才钱小五的反应一模一样,看来也被殃打到了。韩鸥霸吓得面如土灰:“不是谁睡觉,殃就打谁吗?这张六两天来跟我一直在一起,没见他睡觉。看来殃出来是见人就打啊,先生可要想想法子呀!”
阴阳先生拿过那个盒子,取出殃榜,仔细看了看:“殃榜没写错啊,如果按事实写毕,殃是不会出来的,但内容与真相有所出入,殃就会出来打人。”韩鸥霸再不敢遮掩事实,吭哧半天,说厨子是自己失手砍死的,并不是暴毙而亡。
阴阳先生听了,气得快冒烟了:“你差点儿害死我,这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帮别人开殃榜几十年,死者家人都一五一十告诉我,唯独你这般掩饰。还好今天你说出了真相,要不然我们全部人都会被殃打到!”说着,阴阳先生又拿来一张东昌纸,重新开了殃榜,把死因写成:被韩鸥霸用菜刀砍死。写完把韩鸥霸叫到身边,命其在殃榜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韩鸥霸有些犹豫:“这殃榜要是被人看见……”阴阳先生说道:“你怕这殃榜被县官看到?这殃榜是给阴间判官看的,阳间的判官看不到。殃榜一入土,就跟你无关了。”听了阴阳先生的话,韩鸥霸才放下心来,把自己的名字签了。
阴阳先生点了点头,把殃榜收起,突然大喝一声:“来人,把韩鸥霸拿下!”话音刚落,几个捕快冲进屋来,把韩鸥霸五花大绑。
韩鸥霸吓傻了:“你究竟是何人?你想干什么?”阴阳先生把脸上贴的假面撕了下来,众人一看,无不大惊失色,原来阴阳先生是县官易容而来。
县太爷微微一笑:“这殃榜是你杀人的供词,已经签字画押,你服不服罪?”韩鸥霸还是嘴硬:“你这是威逼利诱,我根本没有杀人。”
县太爷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钱小五手持一把菜刀,走了过来:“韩老爷,这是你埋在后花园的杀人凶器,你杀人的时候我是看到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韩鸥霸一拍大腿,懊恼不已:“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怪不得说两天两夜不让人睡觉,等到第三天,趁我熟睡过去,你小子竟偷偷去挖出了菜刀,真是家贼难防!”这时,一旁的张六也站了出来:“杀人者偿命,厨子待我们如兄弟,我们实不忍心看他冤死啊!”
韩鸥霸恍然大悟,恶狠狠道:“你们一个个真是费尽心思啊!”
县太爷冷笑道:“听闻韩老爷叔父是知府大人,你又在县衙里安插了耳目,钱小五来报官,我如若当即调查,早有人去知府大人那里通风报信了。如今人证、物证、口供俱全,你插翅难逃!”
原来钱小五报官当天,半夜推门而入的正是县太爷。两人官民合力,设巧计铲除了恶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