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地老天荒

3344

发布:2021-08-11 11:25:27  来自 淡抹烟熏妆 觅知友会员

我坚信我会和沐梓重新遇见,重新相识。在地下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她画展举行的某个城市……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一个流浪文青。每天,她都坐在地铁站大厅的同一个地方,表情认真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带着些许的迷惘。

渐渐地,开始注意看她。二十岁上下,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五官清丽。柔软的长发大部分 披在肩上,有时也挽成一朵花。只是,嘴唇总是没有 ,让人不由得揣测她是藏在地下的幽灵。有时候,我很佩服她的勇敢,比我勇敢。起码,我还要为了 在 不 的公司混日子,不敢做丝毫的游离。

那天周末,公司安排聚餐并包房唱K,我对这些一向没兴趣,早早找个理由离开。在街上闲逛一晚,乘搭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到了终点站已是晚上十点多。列车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厅一片静谧。

她居然还在,坐在那里,全身被乳白色的光笼罩。我终于抵挡不了内心的好奇,走到她面前。她马上站起身,警觉地看着我。我有些尴尬地对她笑,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每天都在这里。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唇角枯涩地翘了一下。我只是在看人的表情。看表情?我诧异。是的。我在画一本画集,画集的主人公是一 , 很多表情,所以我在这里观察。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答案。其实我在这里的收获不大。她似乎没意识到我的异样,继续说,我看到的所有人都是一般模样,脚步匆促,神情淡漠。说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想,她一定来城市不久,否则,怎么会不 城市的表情。城市里,人早被喧嚣和浮躁淹没,哪里有心思去随心所欲地释放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次,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沐梓。

遗失的地老天荒青岩又穿着一件崭新的皮夹克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不时靠近镜子捋捋新剪的刘海。他一定又要和女友去约会了。和他住一起的这么长时间,他平均每三个月换一个 。他和我,终究是不一样的人,他在这座城市活得很好。

我对他说起沐梓,他“哦”了一声,然后回头,对我诡谲地笑,你小子是不是动心啦?我哑然失笑。说实话,对沐梓,是有一点儿好感的。我喜欢这种单纯的女子,对这个 抱着一种来自本能的天真和好奇,又对城市的声色犬马、聒噪喧嚣持有戒心。

再见到沐梓,我看到了她的画。画在素描本上,用彩色的铅笔。一页一页翻过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大多数是翘着一边嘴角,笑容痞气而桀骜。这就是你画集里的男主角?我问她。

是的。她点点头,可是我只画出了一种表情,别的表情,还没找到适合他的。我把素描本合上,跟她开玩笑,人的表情不都是一样的么,喜怒哀乐,不过是脸上若干肌肉的组合排列。沐梓认真地摇头,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不对,我的石头不一样。石头?没想到这个帅气的少年有这样难听的名字。她听了咯咯地笑,露出两颗白牙,说,是呀,他的名字是不好听。不过,他是独一无二的。

这次,沐梓似乎很兴奋,说了很多话,说关于石头的画集半年后就要出版了,还说出版社对她的作品很满意。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这是这个城市少有的表情。

这是青岩第一次带 回家。之前他从不会这样,所有的风流都被他扔在外面,和 泾渭分明。地上的衣裙鞋袜,从客厅进门开始,一直延伸到他紧闭的房门。我的心里忽然就积满了莫名其妙的愤懑。想用手砸房门,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来。

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想着隔壁的一男一女。青岩和她,相识了多久呢。也许,时间并不是问题,正如我和沐梓相识不过一个月,却已深刻于心。只是,青岩一向滥情,定是和以前一样的露水情缘吧。

上了两个小时的网,终于听见敲门声。青岩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外面吃饭。开门,见到他用胳膊搂着一个女孩的肩膀,那女孩长得苹果似的小圆脸,带着小小的单纯和可爱。青岩看她的表情也与以往不同,洋溢着 和满足。他说她叫心凌。

我想青岩这次是真的动心了。识相地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我继续呆在家里,吃了泡面,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话响了,是沐梓的,言语有些忐忑,要邀请我去她那里看她的画。听我不作声,又怯怯地为她的唐突道歉。

其实,迟疑是因为兴奋,我连忙抑制住心里的兴奋说了好,然后忙不迭地出了门。是在市郊的一幢破旧的小洋楼,楼体爬满了苔藓,在夕阳的余辉里泛着暖光。按她说的地址上了三楼,她已经倚在门框上等我。

如我所想,沐梓一个人住。只是一间单房,除了床和一些必备的物品,就是靠在墙上的很多油画,都是那个叫石头的少年。或撇嘴,或皱眉,或开怀地笑。我在油画面前一幅一幅地走过去,那个叫石头的少年似乎和她素描本上的有了一点不同,那表情似曾相识。

正要问她,她却挽住了我的胳膊说谢谢,她的动作不带一点暧昧,是真的对我深怀感激。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终于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说要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知道我还没有被这个城市湮没。

青岩和那个叫心凌的女子在一起很久了,这次完全没有分手的迹象。我想,这一次,他是真的爱了。不久,青岩说要和心凌搬到城市南端的一个小区,我有些 ,却是真的替他高兴。只是,在他和心凌亲昵地坐上计程车的尾座,青岩高兴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还是晃过一丝惶恐。直到计程车在车水马龙里消失成一个小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独自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等心跳恢复正常。我给沐梓打了电话,我说沐梓,我想找你。沐梓在那边静默了一下,说了好。

这次见沐梓不是在她的家,是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下面。她一直抬着头看着摩天轮,以至于我走到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反应过来。沐梓穿了干净素雅的棉布裙子,长发海藻一样披在肩上,像单纯的 。

我试探着拍了她的肩,她似乎吓了一下,见了我,微微一笑,问,过几天的话,摩天轮会转吧。我看着旁边立着的那个“机器故障抢修中”的牌子,说,也许吧。离开前,沐梓用手掌盖着眼睛,抬头认真地凝视了一下那些停在空中的空空的坐舱,期盼地点了一下头,说,我想让石头坐在上面,笑容清澈地朝下面招手。

那天,我带沐梓玩遍了除摩天轮以外的所有设施,沐梓很开心。但我终究没能说出那三个字。我对自己说,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向她表白,而不是因为我有些害怕,害怕说出来了,就意味着将要失去。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为自己的表白准备了很多,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被我一一否决。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何况,在我爱的人面前。

最终,我带了很多的照片,从小时到现在,各种各样的表情。我想为沐梓的画集提供更多的素材。我选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带着我的礼物到了沐梓的住处。在沐梓的门前犹豫良久,手指终于落在那面老旧的带着精美雕花的门板上,然而,门久久不开。我的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把门砸开,我见到了倒在地上的沐梓,她的手里还拿着画笔,颜料撒在尚未完成的一幅油画上。那幅画里,石头正 地把脑袋从摩天轮的坐舱里伸出来,未完成的笑容也是灿烂如葵花。

沐梓醒来是在第二天的上午,那时太阳刚刚升起。看见病床旁边的我,她皱皱眉,身体警觉地朝墙壁靠了靠,眼睛里有瞬间的惶惶然。过了一会儿,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朝我虚弱地笑,说吓着你了吧。

我摇头,并安慰她。医生说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脑肿瘤,可以做手术切除。可是,会影响记忆力。也许,我很快就不记得你了。她笑着说,但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担心,更多的只是遗憾。我把她的手放在手心,心里的疼开始蔓延,眼泪开始往外涌。我转过身,不让沐梓看见我的眼泪。半个小时后,沐梓吵着要吃苹果,我去买了后回来,她就不见了。医生说她 要出院,去找另一家医院做手术,可是不愿意说出那家医院的名字。我愣在原地,哭不出声音。

事实上,从见到她的素描本开始,我就知道她的真名并不叫沐梓,沐梓只是她的小名。她的画集,画的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青岩,小的时候,他的小名就叫石头。我相信,她一定是青岩的青梅竹马吧,他和她相约过未来,相约一起去坐摩天轮,一起乘搭地铁在城市的地底下游玩。直到青岩独自一人到了这座城市,在城市里的声色犬马里迷失,终于回不去。而沐梓,在等不到青岩又发现自己生了脑肿瘤后,便到了这座城市找青岩,她一遍一遍地画石头,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要那么快把青岩 。

而青岩,是依然深爱着沐梓的吧。心凌,和沐梓那么相像。他只是不自知。我想,在沐梓和青岩之间,我是一个道德低下的第三者,虽然严格来讲不是。但我没有告诉青岩沐梓的到来,完成沐梓的心愿。我爱沐梓,我不知道这值不值得原谅。

总有一天,沐梓也会把我忘记吧。但或许这是好事,在没有青岩的世界里,我和沐梓的 才可以得到圆满。我坚信我会和沐梓重新遇见,重新相识。在地下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在她画展举行的某个城市……因为,她画布上的那些表情,一定都是我的。她一定记得,我曾经为了她,真实地欢笑,担忧,以及红了眼眶。

zhl201612

话题评论:

未登录服务分享会员
未登录

相关推荐:

  • 眼泪知道什么是爱
    很多时候,过去是无从的。遗失了发黄的照片,遗失了曾经保存很久的东西,遗失了枯萎的记忆。伸出手,抓不到任何东西。也许,总有些东西会留在最深处,深深浅浅的痕迹,
  • 让你依然可以看到我的精彩
    1.感激上苍,让你出现在我身旁,从此有了,给你富足的生活是我唯一的愿望。好想把你捧在手上,不忍你受一点伤,恨不得延长,让我想你、爱你直到地老天荒。2.爱没那
  • 想忘记
    信誓旦旦的爱情说要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可八年后你却上了别人的床年轻气盛的我认为可以很快把你忘记可总是在深夜孤寂时想起你很想真的把你埋在记忆深处不再想起到头却思
  • 我的未来不是梦,掌握在我的手中
    TheOne青春的路,我执着过,固执过。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当我觉得委屈的时候,我会不管后果的,维持心里那一丝的正义,我不喜欢发脾气,因为我知道发一次脾气就会
  • 你不算计时间,时间就会算计你
    1有个读者告诉我,她上了公司裁员榜的黑名单,如果未来三个月业绩还没有提升,她可能就真要被解聘了。对这位读者,我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因为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我诉说自己的困惑。起初她说自己喜欢读书,请我帮她列个书单,可书单列
  • 我在乎的,她在乎的……
    三岁时,我认为真高大;六岁时,我认为妈妈是个的;九岁时,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人和人能比我妈妈好;十二岁时,我心中的妈妈思想开始落后,脾气开始暴躁,我开始不断的和她顶嘴、作对、甚至还背地里讲她的坏话。现在的我,十五岁了,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这
  • 人生需淡定
    人的一生,总是在的一生,的激情会随着岁月的风蚀而消逝殆尽。活着是件很的事情,但是,请别忘了来时的路。我们往往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很不自由。但是你是否应该明白,今天的不自由,便是为了明天的自由过渡。人们总是不今天的,而去明天未曾得到的!悔恨是的愚
  • 长街短梦
    有一次在邮局寄书,碰见从前的一位同学,多年不见了,她说咱们俩到街上走走好不好?于是我们漫无目的地走起来。她之所以我和她在大街上走,是想告诉我,她普遭遇一次不幸:她的儿子患白喉死了,死时还不到4岁。没了孩子的维系,又使本来就不爱她的很快了她。这使她觉得羞辱,
  • 我这里
    我这里的天空漂白了故事的颜色,你给我的那场意外,该不该被写在日记里怀念,一切都是宿命的安排,假如我不愿意躲闪你更久,愿意天亮以后还能迷恋着你的温柔,知道了那不是错误。遇见了雨天我还会替你撑伞,相逢在彼此的故事里,我舍得年华的一个刹那,(
  • 故乡绿
    从踏上故乡的土地,我便被漫山遍野深浅相依、浓淡相宜的绿色包围,在这初夏时节,给我以如饮新醅的迷醉。记得上次回家,还是去年初冬,门前这一大片水田,全都静立着尺许稻茬,在渐冷的天气里,一边发芽抽穗一边腐烂成泥,夕阳洒在水面的细碎光点,似在模拟它秋天饱满的谷粒。
  • 谁说等待是一种幸福
    如果我仍错误地认为是一种,那么就请上天让我在这的里不要醒来。这是一个对于我而言陌生的城市,可是我却在这里遇见了一生最爱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如同不知道哪天会结束一样。我就象歌曲《死了都要爱》唱到的一样: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我那样着我跟她在一起
  • 小镇故事
    故乡小镇,近些年来,儿子娶媳妇越来越困难,所以找对象的标准一降再降。计划经济时代,镇上的小伙子不好讨媳妇,但没有不成家的;改革开放后,家家户户的儿子不愁娶媳妇,到处的姑娘都想嫁到镇上来;市场经济以来,镇上的小伙子到了30-40岁未成家的越来越多,媳妇难找。
  • 岁月的伤痕
    岁月何时才能停止敲打钟声,留一丝余暇予我缱绻年华。悠扬的钟声缓缓如流水一波一波荡漾而来,在心底究竟沉淀了多少年少轻狂,在心里究竟汹涌着怎样地情深似海;在眼前凝视着一圈圈波纹,好像岁月留下的轨迹,一圈就是一年,每一道波纹都是曾经的恩怨情仇,一波又一波,
  • 中老年夫妻和谐的艺术
    自从女娲用泥巴捏出了人,世界上便有了男人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是男人。没有男人或没有女人的世界都是不完整的半个球体。中如何使两个半球“合二为一”地向前滚动?学会夫妻相处的艺术尤为重要。相互欣赏的真正魅力在于发现相悦。欣赏是花,爱情
  • 致青春
    致青春作者:王德君当你欢呼雀跃地蹦入我的视线我眼前一亮瞬息之间(:)让我感受到了青春的力量青春、亮丽、斑斓、朝阳虎虎生气,神采飞扬那纯美的青春呵凝聚了多少希冀与梦幻沟壑纵横的我满面春风的你那黑白分明的发丝告诉我你更是未来的天着上这身税务蓝
  • 不吐不快
    不吐不快近日,一篇名为《章文,停止你的侵害!!!》的文章,在网络广泛流传,文中一名女子自称“2018年5月15日,被章文强奸了......”再次见面时,章文竟然还对受害者说了以下的话:你永远摆脱不了做我女人的命运;我上过100多个女生,做过十几年的记者,认
  • 舍得自然,坦然人生
    愿做一个淡看花落的闲人,缘来相迎,缘去相送,去留随意,悲喜随心。——题记浅夏的午后,一帘绵绵的细雨,温柔的敲打着窗户,也叩响我的心门。泥土的清香,混合着花儿的的芬芳,扑鼻而来。一阵莫名的欢愉,流淌在心间,激荡起朵朵涟漪。张开双手,尽情的拥抱
  • 关于网上投票的一点感想
    近来,同学参加了法制征文活动,每天往微信群发投票链接,因为是同学,我就每天给她投上一票。也只能投一票,因为这是投票平台做的条件限制:一个手机一天只能投一票。这样,投票的时间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投票依然还在持续。今天,我突然想看看同学得票是在什么位次,她如此每
  • 天空的孩子
    天空的孩子摇着一把古老的蒲扇驱赶着母亲脸上的愁云翻看着她重重的心事天空的孩子掬起几朵晶莹剔透的水晶(:)分发给闪着泪花的绿叶在姹紫嫣红的花瓣儿里放入一颗颗璀璨的钻石天空的孩子拿着一把饱蘸银汁的毛刷涂白了漫山遍野的红叶也染白
  • 你活得浑浑噩噩,凭什么奢望遇到贵人
    你活得浑浑噩噩,凭什么奢望遇到贵人文/三月楚歌1常听到身边那些混得一塌糊涂的人感叹:“我们就是没有贵人提携,如果有人稍微提点一下,也不至于混得那么差!”他们说得特别情真意切,我甚至差点相信了他们的观点。但这个贵人是什么样的呢?他们根本说不出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