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思念在我心
3842
秋风起,已是中秋月圆时。月光亮如镜,照着我的脸,月光里的思念,紧紧的连着躺在百里之外的外婆。我在城市这头,外婆在乡下那头。手中的月饼,吃了几口,却再也吞咽不下,干渴哽在喉咙里,分外难受。月亮里的嫦娥,你可曾尝过人到老时无人相伴的寂寞?你可否明白你的永久的青春是多么的奢侈?你有玉兔桂树相伴,遥遥回想与后羿的那段传为佳话的爱情,虽然有着千年永难相见的遗憾,但足够让你回味万年的温暖。
而我的外婆,奄奄一息的躺在木制的床上,对我的思念一无所知。电话那头,听母亲的哭诉,外婆过得不好。外婆满头的白发,蓬乱不堪,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母亲不时拿起外婆心爱的梳子,温柔的从上至下,慢慢梳,轻轻梳,柔柔梳,甜甜梳。外婆在母亲的护理下,渐渐安静下来,胡言乱语也少了许多。半梦半醒间,外婆不时缓慢的巴扎眼睛,似乎很享受母亲的抚摸。
外婆过得不好。消瘦的身体,突起无神的双眼,模糊的意识,完全不能走动,只能永远的躺在床上,接收着儿女的照顾。母亲中秋回去,轻轻唤,深情叫,外婆还是沉沉的睡着。母亲到厨房,煮了一碗牛肉粥,牛肉细碎如丝,米粥稀如糊糊,端到外婆面前,拿着勺子,轻轻吹一口气,待粥凉了些,温温的,递到外婆嘴边。外婆似乎闻到香味,良久,睁开了眼睛,盯着母亲,不说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母亲把粥放到台上,用她那有力而宽厚的臂弯,稳稳将外婆扶起,似一位年轻的母亲抱起软弱的婴儿,呢喃的说:“母亲,还认得我吗?我是阿娇!”外婆努力睁大眼睛,眼里早已无了年青时的光彩,一无所知的问:“不记得,是谁?”母亲再三将脸贴近外婆,外婆再三拼命睁开眼睛,似懂非懂的说:“是阿娇啊!”母亲眼里含着泪水,把凉了的粥又热了一下,用小勺喂外婆吃下,外婆只喝了几口,便用手推开母亲手里的那碗粥,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母亲给外婆擦洗身体,外婆又瞪大了眼睛,看了母亲好久,问:“你是谁?”
母亲微笑着亲切的说:“我是阿娇!”“阿健怎么样了?”此时外婆才又记起母亲的模样,想了她日思夜想的孙女。母亲眼睛又泛起泪花,不忍受告诉外婆病中的我,于是便回答:“读大学呢!”问完,外婆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秋风起,卷起片片黄叶。衰败的荷塘让我懂得了外婆浓烈的悲哀。而我,面对着人生难以跨越悲伤的秋季,心里已逐渐坦然看待。因了外婆在漫长的九十多年岁月中,患了老年痴呆,还不时惦念着我,而我,却没有为她尽过一丝孝道,我心愧疚。
夜色深沉,对月叹,叹我的外婆,如今,你在那头,我在这头,相隔百里,只需一日,便可到达你的床前,只是,绵长的思念,也抵挡不住岁月的无情和生活的重压,外婆,你在那头好吗?
有多少年没有穿过月的时空,回到你的身边?有多少个春天,没有为你捎去木棉,让你红肿的眼睛少流一些泪水?有多少夏天,没有为你缝制纯棉的衣裤,让你在炙热的夏季里享受一丝的清凉?有多少个秋天,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听你讲述父亲的故事?有多少冬天,没有为你换一床新的棉被,让你手上的冻疮渐渐的退却?
记忆中的春月,依稀朦胧,大地回春,万物复苏,那月下的柳树,显得格外亲切,春风拂动,柳叶轻飘,仿佛你慈爱的双手,为我轻梳乌黑亮丽的头发,你的手,那样轻柔,在发间来回摩挲,我感觉痒痒的,好舒服,镜子里,映着我的影子,耳边回绕着你呢喃的话语:“我们阿健真漂亮!”月光下,柳树旁,我静静的坐着,回想着小时候你为我梳头的情景,一阵甜蜜涌上心头。抬头望月,似乎,那是你的眼睛,在遥远的山间温柔的注视着我……
记忆中的夏月,弯起月牙儿,绿叶成荫,百花怒放。那月下的鸡蛋花,飘来浓浓的香气,吃过晚饭,情不自禁的漫步在花香深处,公园里,风口处,鸡蛋花儿朵朵绽放,那醉人的香气,好似你磨的豆腐,一圈圈的旋转,水浆从磨盘里缓缓溢出,顺着吐槽流入桶里,那雪白如银丝的豆浆,淡淡的清香,使饥肠辘辘的我垂涎三尺。复杂的工序,繁重的劳动,在你勤劳的双手下结果出晶莹剔透、爽滑香嫩的豆腐,月光下,花香里,我深深的陶醉着,回想起小时候你磨豆腐的情景,一阵悠悠的清香沁人心脾。月牙儿,你在笑吗?是的,那是你甜美的微笑,那是你亲切淡然的笑容。
记忆中的秋月,圆圆清亮,金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无声的美了一季的秋夜。那月下漫步的行人,手里拿着灯笼,各色姿态,红色烛光闪闪,草地上,庭院里,人们坐在干爽的草地上,绕膝而坐,侃侃而谈,倾诉着月色的美,思乡的情,离别的伤。回想起小时候,月光倒映在潺潺的溪水中,我脱光了衣服,在透凉中,在美妙的月色中,尽情享受着淋漓与酣畅!你在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哼着月光曲,你的眼睛是秋里的一抹亮色。洗完衣服,你对我说:“快点洗,别顾着玩,别着凉了!”我看着你闪着柔漫清亮的光华,心里流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感动。中秋月,月儿圆,月儿亮,那是你关切的眼神,在记忆的河流中永远推动我前行……
记忆中的冬月,凄清,泛着银白色的寒光。夕阳下,满天白雪点缀着脉脉青山。那月光下的孩童,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各色的帽子和手套,饶有兴致的打着雪仗。空地上,家门前,厚厚的雪堆积着,人们经过,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孩童的脚印最多,有的踩出一条直线,有的烙下一个圆圈。回想起小时候,我在家门前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不顾寒冷,坐在石头上,痴痴看着夕阳下的雪山,天色暗紫,云雾缭绕,月儿高挂紫红的天幕,淡淡的,朦胧的洁白,微微可看见青黑色的雪山。“阿健,回来吃饭啦!”你嘹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把我从沉醉中拉回现实。仿佛那袅袅炊烟,与漫天的紫云巧妙的融合,我的肚子“咕噜”作响,香喷喷的米粥,虽然总也填不饱肚子,可是光是闻到,就已经很解馋,很满足了。冬月啊,是你消瘦而伟岸的身躯,那光洁的清辉,是你苍白的脸,却温暖了我一世的回忆……。
如今,我站在月下,美好的回忆在心头荡漾,好想好想再次触摸你的面容,聆听你的呢喃,吃你做的豆腐,感受你亲切的目光,聆听你喊我吃饭的声音。
月光下,是深深的思念,淡淡的愁,切切的悲!我的外婆,如今你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憔悴的脸庞,虚弱的身体已使你睁不开耷拉的眼皮,你已认不出孙子、曾孙,唯一记得的就是在家照顾你的哥哥,时常探望你的母亲。
电话那头,母亲低沉的向我哭诉着你的病况,我的心很痛,很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夜深了,月儿爬上夜空,外婆,请原谅我不能时常回乡看望您,因为我那该死的难以走路的脚。唯有,借着这清冷的月光,在心底,倾诉对你浓浓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