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的吴大侃

你看见了没有，蹲在大街上晒太阳的那个老家伙就是吴大侃。

上世纪80年代初，吴大侃是元城西街见多识广的人物，谁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就去问吴大侃。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如果在今天，吴大侃就不叫吴大侃了，我们就该直接称呼吴大侃为电脑或者百科全书。吴大侃不仅去过邯郸，还去过石家庄呢。那一年他娘害病，卖了骡子去邯郸看病没看好，又拆了房子换钱去石家庄。一听说做手术要挨刀子，还得花费几万元，吓得他娘出了一头汗，病好了。吴大侃一回来，就端着饭碗蹲在街上，一边吃饭，一边说石家庄的大夫有本领，不开刀、不吃药就能治好病。有人问他，石家庄大吗？吴大侃把饭碗放在地上，咬一口馒头，比划着说，咱们元城大不大？跟石家庄比，就像一个屎壳郎和一头牛。

吴大侃说话喜欢学伟人演讲的样子，手臂自豪地挥舞着，忘了吃饭。一只勤快的狗跑过来，替他把饭吃了。他捡起一块砖头把狗赶走了，兴趣不减，唾沫星子喷了身边的孩子一脸。孩子抹抹脸，听得入迷。吴大侃说石家庄的楼房有多高？钻进云彩缝里去了。石家庄的道路有多宽？能赶着三头牛转着圈轧场。石家庄的广场大不大？如果种上小麦够咱们全村人吃半年。

如果三天没有人围着他问这问那，吴大侃就觉着少盐没醋，日子寡淡了许多。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难不住吴大侃，吴大侃会兴奋地告诉你前因后果，好像这稀奇古怪的事情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向地上吐口痰，说如果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就不叫吴大侃了，叫吴南瓜，叫吴冒泡。吴大侃还买了两瓶酒预备着，搞有奖提问，谁问的问题多，他就请谁喝酒。闹得他一出门就有人围过来问这问那。

那时候收音机还是稀罕物，吴大侃天天抱着破收音机听新闻，听天气预报。收音机嘶嘶啦啦，一会儿没声音了，还不时的拍一下。有一回吴老四要去走亲戚，吴大侃说带上伞吧，要下雨。吴老四说胡咧咧，晴湛湛的天，哪里会下雨！

吴大侃说，这雨说下就下，不相信？那你就等着挨淋吧。

吴老四说我就不信你这一套。回来的时候，吴老四像从河里爬出来一样，浑身滴水，打着一连串的喷嚏跟吴大侃说，你能掐会算，太神了，你别叫吴大侃了，叫吴葛亮吧。

吴大侃还是拍着手里的收音机说，不是我神，是这个玩意儿神。

吴老四打量着收音机说，这小东西简直就是龙王爷。过了几天，吴老四来找吴大侃说，你跟这小东西说说，让它明天给我下一场雨，我那三亩高粱该浇水了。

吴大侃说，下雨不下雨人家气象局知道，这小东西只是替气象局说话。就像咱村的喇叭，是替村长说话一个理儿。

那气象局是干啥的？气象局怎么知道下雨不下雨？吴老四犯迷糊。

吴大侃说，嘁，人家气象局就是预报刮风下雨的。气象局有二十多个人，门口养着一窝蚂蚁，专门有人盯着，发现蚂蚁堵窝，准下雨！就赶快广播明天有雨。气象局门口还摆着一个咸菜缸，也是专门有人不错眼神地瞅着，一返潮就阴天，灵着呢。

这些你都见了？和咱观察刮风下雨差不多啊。吴老四说。

见了见了，当然见了。吴大侃脖子一挺，眼睛睁得像兔子蛋，好像吴老四不相信他，让他受了委屈。

正好村里的小学教师吴小泉走到身边，嗤嗤笑。吴大侃看了吴小泉一眼说你别笑，我写个字你就不认识。说着用手在地上画了一个“井”字，又在井字中间点了一个点，说，念啥？

吴小泉蹙眉摇头。

吴大侃说把你这秀才难住了吧？你记住了，这个字念“砰”。一块石头扔进井里，“砰”一声响，不念“砰”念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