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平凡一代代

羑河纪实之一二八

人生平凡一代代

文生

老文看天气不错，就出去和老头子们闲聊。春天本是农活忙的季节，但是这些还种着地的老人们并不忙，一是农活基本上机械化了，二是每人打理的地也不多，有的只种一些口粮田，三来也不再精耕细作，能收多少算多少。老人们都不想种地了，更不用说年轻人了。

老人们在太阳下，东一搭西一搭的说，有时互相抬杠。胖老头说城里的生活就是好。瘦老头说这是过去的老黄历了，现在是农村好了，老了，在农村好歹还能吃口饭，在城里连口水也喝不上。胖老头说谁谁在城里赚了钱，瘦老头说这人不但没有赚到钱，还欠了好多钱，正东藏西躲呢……

胖老头忽然说到：时间过的真快。昨天咱们还在一块玩尿泥，今天就都成老人了。人从那里来？到那里去？人的一生啥样？  ( ： )

瘦老头说：人从黄土中来，到黄土中去。

老文说：人是猴子变来的。人从平凡中来，在平凡中过了一生。人生平凡一代代。

胖老头问：那些高管厚禄的人呢？

老文说：在历史的长河中，绝大部分还是平凡的。

胖老头说：俺听狗子说，人是上帝创造的，最后到上帝那儿报到。

瘦老头说：不对，人是女娲造的。

胖老头说：狗子信了天主教。老文你书念的多，狗子说的上帝造人是啥回事？

老文说：不要听人乱说。人不是上帝创造的，人是猴子进化来的。

胖老头说：猴子有尾巴，人没有呀。

老文说：在进化中变没了。

胖老头说：你说说上帝造人是啥回事？大家当听你讲古就是了。

老文说，那一天等狗子过来听他讲。

瘦老头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不清，老文给大家讲讲。

老文说：俺不会讲。

瘦老头说：人家大学教授还听你讲呢。

老文说：那是他们客气。俺不信人是上帝创造的。让人知道了，会说俺讲迷信。

瘦老头说：你说了，俺就相信人是猴子变来的，也是做了好事一桩，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齐声说：好。

老文说；上帝创造人的话，大家也就是听听。

创世之前，大地一片混沌，上帝耶和华用六天创造了世界。第一天说要有光，于是第一天有了白天和黑夜；第二天创造了空气；这样接下来，第三天创造了山川平原、江湖河海、花草树木；第四天创造了星辰，用来划分季节和年； 第五天创造了鱼虫鸟兽等各种动物；第六天上帝创造了人；第七天上帝休息了。

上帝按照自己的样儿，用地上的土造了一个人，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亚当。亚当住在伊甸园里。上帝对亚当说：“园中各种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能吃。”

瘦老头插嘴：你看，上帝造人是用土造的，所以人是从土里来的；上帝让亚当吃果子过日子，猴子最爱吃果子，所以人是猴子变来的。

胖老头对瘦老头说：你别搞笑，听老文说。

老文继续说：上帝创造的东西其实没有名字，亚当开口叫它什么，东西就叫什么名字。这就是说，一切事物的名字都是人命名的。

上帝觉的亚当是个光棍不好，就取下他的一条肋骨，造了一个女人，叫夏娃。

亚当和夏娃快乐地生活在伊甸园里，但是他们受到一条蛇的引诱，偷偷吃了禁果，于是他俩成为夫妻，被上帝赶出了伊甸园。亚当要在田里流无穷的汗，夏娃要舍命生孩子，这样才能活下去，慢慢形成了现在的人类。

瘦老头问：上帝从那里来？

胖老头说：俺听狗子说，这个不可以问，是对上帝的大不敬。

老文说：上帝是人创造的。

瘦老头说：俺听人家说，人是女娲创造的。

老文说：这是中国的说法。

胖老头说：俺也知道，上学时书上说的。

瘦老头说：你上学时，讲阶级斗争，讲无神论，这话也能上书？

胖老头说：能啊，还有三皇五帝、愚公呢。

瘦老头问：老文你说呢？

老文说：有这事。不过说的是女娲补天。

胖老头说：不对，也说女娲造人的事。

瘦老头说：记不清了，不说了，听老文讲女娲的事。

老文说：刚讲了上帝造人的事，现在又讲女娲造人。没事干了？

瘦老头说：本来就没事干。

老文说：女娲，一日中七十变。当时共工要争天下，发怒撞倒了不周山，导致天塌了，地陷了。女娲于是熔彩石补天，斩鳖足立四极。天补好了后，又用黄土和水，照自己的样子造出了一个个小泥人，累了之后就马虎起来，于是造的人，就不一样了，命就不一样了，有的穷，有的富……

胖老头说：俺听狗子说，上帝造的人，人人平等，大家都是上帝的子民，咱中国人……

大家看着老文，老文说：其实这是后来人加上去的想法，大家想想，一二个孩子当宝贝，孩子多了就顾不过来了……

胖老头说：想不到女娲还偷懒呢。

老文说：女娲后来不想造人了，于是定了嫁娶之礼，让人们自己传宗接代。女娲造人也好，上帝造人也好，都是泥土造的。咱中国的女娲造人要比西方的上帝造人要早。

瘦老头说：狗子听了鼻子要气歪。

胖老头说：凭什么这样说？

老文说：神话是被神化了的历史。女娲反映的是原始母系社会。女娲才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女娲的地位原来在三皇五帝之上。历史进入三皇五帝时，是进入了父系社会，女娲就没了位置，还成了伏羲的老婆。上帝造人时，明显的是进入了父系社会。

胖老头问：上帝创造了世界，那么中国人的世界是谁创造的？

老文说：还是女娲。是正月间造的。正月初一造鸡，初二造狗，初三造猪，初四造羊，初五造牛，初六造马，初七才造人，先有六畜后才有人。有的地方还说女娲的肉体变成了土地，骨头变成了山岳，头发变成了草木，血液变成了河流。

胖老头说：你瞎说。

老文说：没有，有书为证。

胖老头问：什么书？

老文说：忘了，好象是老早的一个皇帝让下面人搞的一本御书。

胖老头问：女娲的家在那里？

老文说：听说女娲的坟在洪洞县。

瘦老头说：咱们的先人也是从洪洞来的。

胖老头问：她在那里造人？

老文说：女娲其实是一个部落，每过几年都要到新地方生活，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子孙，所以不少地方都有她的事迹，主要在太行山一带。太行山，又叫五行山，还叫王母山，也叫女娲山。好多地方有娲皇庙，不过都不大，没法子和三皇五帝的庙比。

瘦老头问：这么说女娲也在咱们这一带生活过了？

老文说：可以这么说。

瘦老头说：说不定在咱石林黑塔村也住过。

胖老头说：你想多了。

瘦老头不服：好多地方凭什么说女娲生活过？

胖老头说：人家那里有庙，咱村有吗？

瘦老头说：有啊，三奶奶庙不就是。

胖老头说：大名是泰山庙，信奉的碧霞元君。

瘦老头说：俺不管。加上女娲就是，反正都是女的。

胖老头说：你咋不把观世音也搬进来呢？

瘦老头抬杠，说：别以为人们不敢。

胖老头问：不和你说了。老文，女娲娘娘给了人多少年命呢？

瘦老头说：十来年吧。

胖老头问：这么短？你咋活了这么长？

瘦老头说：你也在村里活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人的命从那里来的？

胖老头说：俺知道，是从畜牲那里借来的。

瘦老头说：你说不清，还是让老文说吧。

老文说：女娲娘娘创造了骡子，对骡子说：“你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活40年。”骡子说：“这样活40年可受不了，最多让我活20年吧。” 女娲娘娘同意了。
接着，女娲娘娘创造了狗，对它说：“你给人看家，吃剩饭，活25年。”狗回答说：“这样活25年可受不了，最多让我活10年吧。” 女娲娘娘说中。女娲娘娘对猴子说：“你在树间跳来荡去像个傻瓜，活20年。”猴子说：“女娲娘娘，当傻瓜活20年可受不了，最多让我活10年吧。” 女娲娘娘说行。最后，女娲娘娘创造了人，说：“你是人，活二十多年，前几年自由自在，后十几年就受苦了。”但是人想，好死不如懒活着，说就：“只活二十几年太少了，请娘娘把骡子拒绝的20年、狗拒绝的15年和猴子拒绝的10年都赐给我吧。”女娲娘娘说好。

于是，女娲娘娘让人活上了几十年。人小时候的那几年自由自在，大一点后好多年学这干那，然后结婚生子，像骡子一样辛勤劳作二十多年，然后年纪大了，没力气了，像狗一样活上十几年，凭讨好人吃残羹剩饭。年老了像猴子一样活上十年，想办法哄逗孙子孙女们开心，要不就是整天胡说八道……

瘦老头说：咱们到了猴子一样的年纪了……

胖老头说：要真是个猴子还好，起码还能动，要是老猴子混吃等死才叫难呢。

瘦老头说：俺小时候虽然吃不饱，可也自由在，到处打架；上学时觉的太难，不想学习，种地时又觉的太苦。不过分地后，盖上了房子结了婚。后来就是到工地上打工，做大工，干了二十多年，身体不行了，就拉下脸求人家给小工做，人家看你身体还好才用。现在就是在家里晒太阳啰。还好，老的、小的都安顿好了。年轻时种过地，现在还能马马虎虎的种地，要不，真的连饭也吃不上了啦。

老头们沉默，大家差不多是这样平凡地过来的。

胖老头说：人老了就求个心安，现在心安不容易。去山里的大庙上个香，上的少了觉着心不诚，上的多了负担重……。狗子说了，他们进教堂，你心诚就行，俗世间的东西不用想也不用说，只要静下心来听宣教就行，不那么累……

瘦老头说：各人有各人有活法。咱们也不用象狗子那样。你要是觉着直接上香不好，你就在心里上香。老文呢，就是爱看书。咱们呢，就是天好了在外聊天，天不好就窝在家里整天看电视，把以前没看够的电影补上……

老文感慨，说：羑河水流一世世，人生平凡一代代。神话也好，现实也罢，人生不易。平凡的河，平凡的人生……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19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