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多劫
5107
顾影真的走了,留下一封短短的告别信,独自去云山削发为尼了。
我和江波当天追上云山,作最后的劝阻,见到一身尼姑装束的她,神色坦然,完全一脸看破红尘的超脱,我们先就已经苍白无力了。天全黑了,我和江波垂头丧气的下了山,一路无语。
我和顾影是的同学,她端庄,比我和同学们大三四岁。原先我们不太接触,她总是寡言,独来独往,不太和人交往,加上她兼作美术系的人体模特,我们系里男女生都不合她接近。我们毕业的那一年,她搬到我们宿舍,我因突发阑尾炎是她及时冒雨背着我上医院做手术,并连续陪护两天两晚,我于是成了她在大学的第一位。从小在娇宠呵护中长大的我才知道中有个有着这般苦难多劫的生世,才了解她内蕴的性格源于她年轻的坎坷与不幸,才懂得中的曲折与抗争。
顾影生在一个山村教师,父母都是山村的民办教师,他们曾经是那个贫穷山村的文明化身,是山民们崇拜和尊敬的读书人。拼尽最后一丝余力,诞下了顾影,临终只留给几句话:唯有读书高,孩子一定要上大学。常常以母亲的遗言激励顾影,可往往就这么捉弄人,小顾影的发愤和早熟,还有村民们的祝福和祈祷,都没能给她带来好运,十四岁那年父亲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她沦为孤儿。
带着父母的遗训,孤苦无依的顾影投奔到省城姑姑家。寄人篱下的苦涩和煎熬,让早熟敏感的顾影早早地读到了人生的无奈和艰辛,懂得了自立自强的重要意义和的可贵。她终于没能念完高中就不得不辍学打工,自己养活自己,不满16岁的她,干过餐馆服务员,学过理发,当过清洁工。18岁那年,由于发育很好的身材,被一位美术看中作人体模特,她犹豫再三,迫于生计,接受了这分对她来说收入不算低的工作。四年的模特生涯,让她接受并适应了那些白眼和背后指点,也更造就了她孤僻冷漠和桀傲不驯的性格,而真正可以让她自慰的是:在此期间她不懈自学,考上了大学,以此告慰父母亡灵。
在大学里,她所有的表格都是父母双全,没人知道她的生世和苦难,她也从不与人提起。她依然作人体模特,以维持自己的和学业。同学们都觉得她怪异,疏远她,她似乎也过得很平静。
顾影自己也说不清从何时开始,暗暗上了美术系的梅老师,梅老师长她十岁,深沉,庄重,善良,在校时一直对顾影很照顾,甚至有点体贴。顾影毕业了,梅老师介绍她去了一家宾馆的广告部,那时他们已经清楚彼此在深深相爱,只是心照不宣。顾影在宾馆干了三年,深得上司赏识,被提升为部门经理。她几乎有些工作狂,或许也是为了强迫自己不去爱人,可她就是战胜不了自己,她太爱梅老师,尽管她知道他们的爱超越了某些规则。梅老师也常来看望她,总是在精神上给她不少鼓励和安慰,他们都没有挑明心迹,又都不甘心,都只在折磨自己。
梅老师的终于捕捉到了一些疑迹,大闹学校和宾馆。她把顾影的裸画到宾馆四处张贴散发,还造谣侮辱她不洁,一时满城风雨,流言四起。顾影陷入困境,上司的赏识不见了,同事们躲怪物般疏远了她,她几乎身败名裂,她这时唯一的是梅老师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梅老师的怯懦和退缩深深的了她本已得不堪一击的心,从来非凡的她终于倒下了。我和江波守在她床前,她说着胡话还在一直念着梅老师的名字,了她三年的江波,竟设法找来了梅老师。梅老师的到来给顾影带来了生的希望,她不再言出家和轻生,她和梅老师热泪相拥。梅老师郑重承诺她要马上,要和她相守到老,而顾影也不再缄默,我和江波都被,默默为她的重新振作而祝福。
顾影怀着对生活的憧憬,另找了一份工作,热切的期待着和梅老师共圆人间美梦,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是,梅老师终究还是没能走出来,顾影等到的只是一纸忏悔和歉意,他先前的承诺和誓言顷刻就了无痕迹,仍然回到他自己的那个所谓圆圈中。顾影把自己关起来狠狠地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坦然上班了,可是流言蜚语有时就是无孔不入,就是长着翅膀,不管你自己在不在意,她总是可以成为你前行的障碍。顾影无法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干下去,无论她怎样地卖力怎样地优秀,偏见和谣言总是幽灵般地如影随行。她开始抽烟,开始厌世,开始不思进取。
顾影终于出家了,正应了她常说的那句“看破红尘时,青灯伴余生”。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对于不再坚强的她,较之和沦陷,也许这是她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