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天,与海盗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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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们不停地向渔船鸣枪警告,子弹“嗖嗖”地从船员们的头顶上飞过……
2006年8月8日下午15时,EK302次(迪拜—上海)航班徐徐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金洪吉与李太敏、元正男走下舷梯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我们终于平安地回到祖国的怀抱了!”
渔船被索马里海盗劫持
金洪吉今年43岁,是吉林省敦化市翰章乡人。从1989年4月起,他便一直在韩国东山水产公司的渔船上从事打鱼工作。2006年3月18日,他从东源630号转到了东源628号。
东源628号船身长160英尺,载重361吨,属于中型渔船。金洪吉刚上船,一个30多岁的大高个领着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交谈中得知金洪吉是中国人后,两人激动地拥抱住他说:“欢迎你,以后我们就要在一起同甘苦共患难了。”
原来,大高个叫李太敏,来自辽宁省宽甸县,37岁;小伙子叫元正男,来自吉林省延吉市,29岁。东源628号上共有25名船员,韩国人8个,都是管理和驾驶人员,越南人5个,印度尼西亚人9个,中国人只有他们2个。在海上捕鱼一呆就是三四个月,船员们脾气暴躁,喝酒打架都是常有的事情。而打架,一般都以国籍为群体,中国人少,人单势孤,金洪吉的加入,无疑使这个团体壮大了一点。
2006年4月,渔船到达了离非洲索马里海域100多海里的公海上。4月4日上午10时,工作了一夜的船员们刚睡下,就听到韩国船长声嘶力竭地喊:“集合!遇到海盗了……”
船员们都被惊醒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向甲板上跑去。有着十七八年海上捕捞经验的金洪吉拉住李太敏和元正男说:“先别急着跑,赶快藏点武器!”接着,3个人在柜橱里、鱼肚子里,藏了十几把鱼刀。
3人跑上甲板时,海盗驾驶的两艘快艇离渔船只有300米远了。为了逼迫渔船停航,海盗们不停地向渔船鸣枪警告,子弹“嗖嗖”地从船员们的头顶上飞过。在这个空当上,船长用无线电向周围的海域不停地发信号,请求帮助和支援。
虽然渔船加足了马力,但20多分钟后还是被迫停了下来,8名全副武装的海盗扛着一挺火箭炮登上了渔船,把25名人员劫为人质。海盗们将船员集中在了甲板上,呈“一”字形排开,并派3人持枪看守,其余的海盗都冲进船舱里大肆抢夺。
站在金洪吉身边的元正男面对海盗黑洞洞的枪口,吓得哆哆嗦嗦地嘀咕道:“完了,我们全都得被杀死!”金洪吉小声安慰他说:“别怕!海盗们是抢钱,轻易不会杀人。” 但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金洪吉一点底也没有。
枪口下救出中国兄弟
搜索完了船舱后,海盗冲上甲板叫船员们把衣服全都脱下来,只许穿一件短裤,又用缆绳将两艘快艇拴在东源628号后面,开着东源628号向索马里海岸驶去。
当时,美国海军第5舰队的军舰正在波斯湾的公海海域执行任务,收到求救信号后立即出动,仅用两个小时的时间便追了上来。同时,附近海域的荷兰军舰也收到了求救信号,立即赶了上来,他们与美国军舰共同追击海盗。船员们见了,以为自己马上就会得救,不禁低声欢呼起来。
美国军舰和荷兰军舰轮番向海盗喊话,命令他们弃械投降,然而海盗仗着手里有25名人质有恃无恐,对此置之不理,还时不时地对着天空放枪以示威胁。美国军舰出动了直升飞机,载着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在东源628号上空盘旋,准备伺机跳上轮船,展开营救行动。
就在此时,海盗将25名人质推到前面当成人体盾牌,继续放空枪以示威胁。金洪吉、李太敏和元正男被推到了最前面,眼前是美军和荷军的枪口,背后则顶着海盗们的枪口。双方的情绪都很激动,双方对峙着,僵持了起来。只要谁在慌乱之中出现一点小小的异常,就会引发一场枪战。
挡在人质的最前面的3个中国人表现得很镇定,开始骚乱的其他船员见了,也平静了下来。因为怕伤害人质,美军和荷军不敢贸然行动。对峙中,东源628号很快就驶进了索马里海域。美军和荷军再向前走就入侵了索马里,无奈只好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海盗们将东源628号劫持走了。
18时许,渔船在索马里海岸边停了下来。船长被带到一个小村庄里,被逼说出了韩国东源水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海盗给东源水产公司打电话,以船员们的生命为要挟索取800万美金。
东源628号旁还有一艘菲律宾游船,他们是10天前被劫持的。船员们还没看清就被关进船舱囚禁了起来。一天、两天过去了;一周、两周过去了,在漫长的等待中,3个中国人相依为命苦度时日。金洪吉非常想家,常掏出和女儿的合影一边看一边默默地流泪。
当地时间5月2日下午,巡逻的海盗发现金洪吉正在看相片,一把夺了过去,看到照片的后面有一串电话号码,急忙拿着照片向海盗头子做了汇报。
海盗头子以为这是附近军事单位的电话,联想到当时被美国和荷兰军舰追击的事情,以为是金洪吉告的密,恼羞成怒地带着4个海盗冲到了船舱里把金洪吉拉到了甲板上,准备举枪打死他。
李太敏和元正男见金洪吉被抓,也跟上了甲板,看到海盗准备向金洪吉开枪,都吓坏了。李太敏忙对元正男说道:“快去找一个会英语的韩国船员来解释,我先去拦住他们!”说完,他冲上去举起双手哀求道:“不要杀他,你们误会了,他什么也没有干!他只是一个胆小的打工汉!”见对方听不懂中国话,他又用朝鲜语说了一遍。然而,海盗们还是听不懂。为了拖延时间,等候韩国船员来从枪口下救回金洪吉,李太敏抱着海盗的双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刚才的话。海盗见李太敏语音急促,以为他要反抗,两个海盗调转了枪口,把枪对准了李太敏,准备扣动扳机……
就在此时,元正男带着一个韩国船员冲了上来。四名海盗看到他们急匆匆的样子,以为他们想反抗,把4支黑洞洞的枪口分别对准了他们4人,气氛十分紧张。韩国船员一边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决不会反抗,一边问询事情的经过。弄清事情原委后,他忙向海盗们解释那些数字是金洪吉女儿的电话。解释了好半天,海盗才半信半疑地放下枪。回到船舱里,3人发觉自己吓得浑身都湿透了。金洪吉非常感激李太敏与元正男冒死相救,抱着他们两个人,说道:“谢谢!”李太敏和元正男笑了,说道:“不客气,我们都是中国人!”
就在当天,因为菲律宾游船上缺乏蔬菜,海盗们指派一名越南船员前去运送,越南船员回来后心有余悸地说,一名菲律宾游客喝酒惹火了一名海盗,海盗什么也没有说,走过去就是一枪,当场就把菲律宾游客打死了。金洪吉听后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两个勇敢的中国兄弟,否则,早就命丧黄泉了。
因为共同的境遇和命运,使这些以国籍划分群体的船员们紧紧地团结在了一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金洪吉、李太敏和元正男看到了逃生的机遇。一连被关了两个多月,海盗们没有任何放走他们的迹象,留下是死,逃走也许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中国兄弟终于回归祖国怀抱
船长被押走后,暂时由韩国的航海师负责。于是3人偷偷找到航海师说出了他们的计划。他们的想法和韩国人不谋而合,4人悄悄地为逃跑做起了准备。3名中国人负责搜寻武器,可因为藏在鱼肚里的刀被海盗们连鱼一起拉走了,只收集到九把鱼刀和一把菜刀。
2006年6月14凌晨,航海师和3名中国船员叫醒了熟睡的船员们,悄悄地讲明了逃跑计划,计划得到了所有船员的响应,那10把刀分别发给了10名身强力壮的船员,其他的船员也有相应的分工。
天快亮时,船员们的行动要开始了。元正男偷偷地爬上甲板,用刀割断系着那两艘快艇的缆绳,首先甩掉累赘。按照计划,此时元正男应发出信号,让其他船员冲进海盗的卧室,乘他们不备时杀死他们。元正男敲了敲船舷,发出了信号。
然而,此时意外发生了!一个胖胖的海盗忽然推门走出来上厕所,发现元正男竟私自爬上了甲板,立即转身回到卧室拿起了枪对准元正男。元正男心里一惊,乘着夜色偷偷将刀扔进了海里。可船员们马上要冲上来了,一旦提前暴露,在海盗的枪口下采取行动,太危险了!他急中生智,大方地走上前去,握住海盗的手打招呼,可喊出来的话却是:“弟兄们,海盗们己经醒了,千万不要冲上来……”舱里的船员们听了后马上退了回去,藏起武器装出熟睡的样子。
元正男的声音惊醒了其他海盗,很快海盗们端着枪飞快地冲出来,把枪口对准元正男。海盗头子更是气愤万分,冲上来扇了元正男七八个嘴巴,然后把他拖到了船舷边上,端起了枪……
回到舱室的金洪吉和李太敏非常惦记元正男,听到甲板上一片嘈杂,他俩悄悄地爬上梯子向甲板上张望。见海盗们要枪毙元正男,两人来不及多想便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元正男的前面,并且大声地喊叫起来。
两人的喊声惊动了船舱里面的其他船员,随即他们都爬上了甲板。那名会说英语的韩国船员率先冲了过去,哀求说:“他病了,只是想到甲板上散散心,并没有别的想法,放过他吧……”
然而,海盗头子却坚决要枪毙元正男。航海师见了,连忙低声对船员们命令道:“还看什么,要不是元正男,咱们早都死了,还不过去,把元正男保护起来!”
船员们稍做犹豫便跟着一起走了过去,把元正男围在中间。海盗见众怒难犯,总不能将所有的人都杀死,都杀死了就没法要赎金了,也不禁软了下来。于是,他走过去将金洪吉和李太敏从人群中拉出来问:“你们不怕死?”
两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怕死。”海盗很奇怪地问:“怕死你们还救人?”两人同时回答说:“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海盗露出佩服的眼光,说:“中国人,了不起……”
发生这件事情后,一晃过去了3个月,海盗们以杀死船员们为要挟,多次索要800万美元。韩国方面一边假意应承,一边通过外交部向索马里方面施加压力,积极实施营救。
然而,因索马里局势动荡,军力、警力不足,海岸线较长,虽然索马里军方多次寻找东源628号,却一直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3个月过去后仍没拿到钱,海盗们不禁恼羞成怒,决定要杀死一个船员以示警告。7月5日上午,海盗们把船员集合在甲板上训话:“由于韩国方面拒付赎金,我们决定杀死一名船员。如果韩国方面仍继续拒付赎金,以后每隔一个星期,就杀死一名船员!”
船员们吓坏了,生怕自己被挑出来杀死,纷纷往后躲,惊恐地挤在了一起。在所有的船员中,李太敏个子最高最显眼,一下子就被挑了出来。李太敏被要求跪在甲板上,两名海盗举枪瞄准了他……
元正男拉了拉金洪吉,小声说:“都是中国人,要死一起死,咱们冲上去!”金洪吉拉往元正男小声说道:“别莽撞,不能白白送死,我们得想办法!”
金洪吉看到海盗头子到驾驶室去打电话向韩国方面通告这件事情了。等了好一会儿,海盗头子终于出来了,金洪吉拉着元正男,冲过去挡在海盗头子前面,说:“你们不能杀人。要杀,就连我们一起杀……”
那名会说英语的韩国船员勇敢地站了出来,主动充当翻译。海盗头子见有人竟敢反对自己,不禁再次恼羞成怒地吼道:“抓起来!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全都枪毙!”海盗们凶神恶煞地把金洪吉和元正男也抓了起来,并举枪瞄准了他们。
然而,3人并没就此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他们向海盗喊:“杀吧,你们杀了我们,中韩政府一定会要求索马里政府严惩你们,到时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见海盗头子迟疑了,金洪吉又说:“你们把我们抓来,无非就是求财,你们完全可以不杀人而要赎金。如果你们杀人了,后果可就严重了!”
海盗头子终于害怕了,想了好半天才挥了挥手,说:“放了吧。”终于得救了,李太敏拉住了金洪吉和元正男的手,流着眼泪,说:“谢谢,兄弟!”
与此同时,中韩两国政府一直在积极营救。事件发生后,中国外交部迅即与韩国政府以及我国驻索马里、肯尼亚等国的相关机构进行了外交斡旋活动。
当地时间2006年7月30日,经过各方的积极努力和协商,海盗们终于同意放人。8月6日,东源628号渔船抵达肯尼亚蒙巴萨港,中国驻肯尼亚共和国大使馆韦宏添参赞亲自来到港口迎接。
北京时间8月7日, 3名中国船员搭乘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特意为其安排的客机,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出发飞往阿联酋迪拜后,转乘阿联酋航空公司EK302次(迪拜—上海)航班于8月8日15时40分到达了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回到了祖国温暖的怀抱。
临分手时,金洪吉、李太敏和元正男三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自豪地说:“我们是兄弟!我们是中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