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不可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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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姓王的老员外,家里十分富豪。他膝下只有个儿子,老两口把儿子视如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王公子长大后不务正业,到处横行霸道,日嫖夜赌,人家都叫他“花花公子”。
员外老两口见儿子不争气,也拿他没得办法。后来员外想到儿子已经十八九岁了,给他说个媳妇儿,有媳妇儿管着,看他要变好一点不?就找媒人给他说了个媳妇儿,这个女子虽说家贫,但人很贤惠,人们都叫她“贤姑”。
贤姑进门那天,晚上洞房花烛,王公子把她的盖头掀开一看,样儿倒生得不错,再仔细一看,脸上有几颗白麻子。王公子见了心头就不高兴。当时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公子也不好说什么。当晚虽说同床,但各睡各的,对妻子一点不理睬。
第二天亲友们一走,王公子就背着他父母对贤姑又是骂又是打。晚上把贤姑撵到灶门前去睡,自己又跑出去不是嫖就是赌去了。每天晚上都是如此,贤姑不好给公婆说,只是心头暗生闷气。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把荷包蛋煮来给公婆端去,家务事情也料理得妥妥当当。
后来王员外两老见儿媳妇整天忧忧愁愁,就问:“是不是我儿子对你不好?”贤姑怕二老伤心,苦瓜脸装成笑脸说:“没有”。
一日三,三日九。有天晚上贤姑在灶前睡着了,一个白发蓬蓬的老人来给贤姑托梦说:“王公子不是你的亲丈夫,你只要听见你喂的那只公鸡开叫了,你就骑上王员外那匹白花马,那白花马跑到哪里落脚,你就在哪里找到你的亲丈夫了。”贤姑一觉醒来,心想我只有照着那白发老人的话去做了,怕才有好日子过。
第二天早晨,她喂的那只公鸡没有叫。第三天早晨那公鸡突然叫了。贤姑赶紧从灶门前起来,特地给两个老人煮两个蛋;头天晚上王公子没有出去,她又给王公子煮了两个蛋端去。王公子还在床上睡起,见贤姑给他端蛋来,他手一掀,荷包蛋掀倒来把贤姑的手都烫了。贤姑找到两个老人,把王公子对她的真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并说她要走了。王公子一听说她要走,心头早就巴不得,马上拿起笔就写了休书。
员外老两口舍不得贤姑,对贤姑说:“你要走我们心放不下你,看你要点啥东西?你尽管说。”贤姑说:“我没有孝敬好两位老人我啥都不要,只要员外那匹白花马,我路上可以代步”。老员外悄悄藏了两块金砖在马鞍下面,把马牵给了贤姑。贤姑含着眼泪跪拜了两位老人,骑上那匹白花马掉头就走。
走之前,两位老人说了句吉利话:“你二天金砖铺地的时候,我两老来看你”。说来也怪,那匹白花马平时斯文呆傻的,贤姑一骑上去,那马就像飞了起来。从早晨一直跑到太阳落坡,翻了九十九重山,过了九十九条河,才在个大山脚下的茅草棚棚面前停下来。贤姑看那茅草棚棚的门是关起的,走去一喊,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婆,一身穿得很烂。
老婆婆看贤姑穿得很好,就问:“小姐,你有啥子事啊?”贤姑说:“婆婆,天要黑了,我想在这里寄个宿。”老婆婆说:“我屋头寒酸得很,又只有一间床,咋个要得啊?”贤姑问她:“你屋头还有啥子人?”老婆婆说:“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九岁了,叫勒娃。他每天出去给人干活,天黑了才回来。”
贤姑一听,心想那个勒娃是不是白发老人说的我的亲丈夫呢?就说:“你看前无村,后无店,我认你是我的妈嘛。”说完就喊一声:“妈,今晚我就在这里寄个宿。”那老婆婆听见喊她一声“妈”,心头高兴得很,就把贤姑留了下来。老婆婆把家里喂的一个独鸡捉来杀了,把罐罐里还有的一点米也拿来煮了。没有好久勒娃回来了,看见家里来了个年轻女子,弄得手脚都没得搁处,话也说不出来,不好意思,只是快去挑水拿柴,埋起脑壳帮他娘煮饭。
贤姑见勒娃老诚忠厚,吃过饭就悄悄对他妈说:“妈,我从今以后不走了,我作你的媳妇要得不?”老妈妈一听赶快说:“要不得,要不得!我家里穷得很。”贤姑说:“妈,再穷再苦是我心甘情愿嘛。”
老妈妈欢喜了,跟他儿子一说,儿子也很欢喜。第二天一家人商量成亲的事,勒娃说家里没有钱,连喜烛钱纸都买不起。贤姑昨天到的时侯去下马鞍子,看见马鞍下有两块金砖,贤姑当时就明白了:一定是原来的公婆给她放的。现在她就拿了一块给勒娃,叫他去换钱来买东西。勒娃拿到一看:“你这是啥子东西啊?原先我这屋头多得很。”贤姑忙说:“那是金子,现在在哪里?”勒娃说:“我全都刨来倒在后边竹林篼篼里。”贤姑喊勒娃一起去看,果然倒的全是金子,赶紧刨回来。
勒娃把一块金砖换成了钱,割了些肉,又买回来香烛钱纸,拜了天地拜祖宗,拜了祖宗拜亲娘,然后夫妻对拜。那天晚上当然要入洞房,勒娃在灶房头给他妈搭了一间床,垫得厚厚的,免得他妈受冷;他妈就在灶房头睡。旧时候的泸州风俗,两口子成亲要把原来的床换个方向来安。他两个去安床,就是人家说的:两口子安床——大家都有心。把那床拾来一安啦,随便咋个安,横竖都是不稳当的。
勒娃拿来一把锄头,想把地创平点。一刨呀,下面有一个缸缸,里面装的全是金砖金条。缸缸取出来,弄泥巴来填,看到填平了,一安床呀还是安不稳,又拿锄头来刨,一创又是一缸缸的金砖金条。那天晚上活活刨到半夜,挖了好几缸缸才把床安平。两人成了亲,又发了财,
第二天就请了几十个人来修房子,没有好久就修起了一座大庄园。又买了很多土地,成了一个富豪之家,享不完的荣华富貴。
我们说回来,王员外家的三个人,儿子一直又嫖又赌,两年就把田土卖尽,房屋卖光,弄得来一贫如洗。
全家人没办法,只好去讨口,这年勒娃的妈满六十大寿,祝寿那天大摆酒宴。车如流水马如龙,达官贵人,亲戚邻居都来祝寿。远远近近的叫化子也赶起去,王员外一家三口也去了。正要开席的时候,贤姑在席上往门口一看,见她原来的公家三口都当了叫花子来了。贤姑马上禀告了她的婆婆,假装说是她的爹妈和表哥当了叫花子,现在来了,在门外。
她婆婆说:“为啥从来没听你说过?”贤姑说:“他们对我不好,我就没跟你老人家说。”老人一听就说:“快叫人喊他们从后门进来,把澡洗了,拿好衣裳给他们穿起来见我。”
贤姑叫人喊他们三个走后门进来,王员外一听心头吓了,心想今天我犯了啥子事啊?他从后门一进去,就听见厨房头有人喊:“人来了,水烧起没有?”
王员外心头更吓,今天要烧水来烫我啊?我老两口这样大年纪,咋个遭得住啊?看来躲也躲不脱,只好听天由命。后来王员外才晓得是喊他们洗澡,澡洗了还拿些好衣裳来给他们穿起。衣裳一好,贤姑喊人帮忙的把金砖盘出来,从内朝门一接铺到堂屋,请他们三人进来。
王员外走到内朝门一看,见全是金地,心头马上就明白了,他再抬头看那堂屋内,正是原来的儿媳坐在那里。老俩口赶忙从金砖上走进去,王公子从金砖上走进去,贤姑说:“你要从金砖上跪起进来。”
王公子一听,心想你是我的婆娘,我还要给你跪?就站在那里不动。贤姑把王员外老两口迎进堂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并说:“两个老人家就不要走了,我把你们当亲生父母,就在这里过一辈子。”
王员外老两口心头当然高兴得很。贤姑又对站在那里不动的王公子说:“你不跪算了,留你在这里看菜园子。”
王公子咽不下那口气,就说不干,要走。贤姑说:“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你把饭吃了再走。”到底是贤姑,她亲自到厨房去做了一笼猪儿粑,每个猪儿粑里包了一锭银子,面上蒸熟后就叫人拿给王公子。
王公子把那笼猪儿粑背在那讨口背篼头,走了。走了以后,王公子好吃懒做惯了,嫌难得背,就三文钱一个,把猪儿粑全部卖了。里面包的银子他还不晓得。
王公子自作自受,又去讨口,没得好久就死在戏楼脚。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糟糠之妻不可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