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惊情月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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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父亲遇害
陈一杭接到父亲要他回家完婚的急函,不得已从日本匆匆赶回。路过武汉时,又邀了好友刘畅作伴。可当他们在码头一下船,就从家人陈三口中得知:父亲竟已遇害!
回到陈家堡,天边才露出一抹曙色。因为老爷突然去世,家里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母亲王宝昆一生闭门理佛,从不与人来往,听说儿子回来,忙从斋室跑出,母子俩抱头痛哭。
陈一杭抹干眼泪:“母亲,父亲现在在哪儿?知道是谁杀害了父亲吗?”
“官府的人还没来。”老夫人摇摇头,悲伤地说,“他……还在他的书房。”说着就要带儿子去看,陈一杭怕母亲再受刺激,就让家人拦住她,自己带着刘畅,直奔书房。
陈老爷的书房在陈家堡东头,面积不大,但很幽静。书房基本还保持原样,只是地面的血迹清理过了,尸体已经搬动,平放在一张木质凉床上,头枕着青瓦,身子被一匹藏青色肉子布遮着,只能看到轮廓。陈一杭奔过去,扑在父亲身上痛哭。
刘畅端详着床上的陈老爷,又仔细察看了书房,书房里没有打斗痕迹。他走过去一边劝慰痛哭的陈一杭,一边掀开肉子布看了看,这时,刘畅突然发现陈老爷放在胸前的两只手,特别异样: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的一只食指。
“一杭,你看看陈伯父这两只手……”
陈一杭止住哭,一看这姿势,也很意外。
一旁守护尸体的老人插嘴道:“老爷被害时,就是这样子。这两只手,怎么也分不开。”
陈一杭伸手一试,父亲好像和人作对似的,态度强硬地把右手食指握在左手里,只好求助地看向刘畅。刘畅上前将陈老爷的双手左捏捏右捏捏,终于把紧握的左手抚开了。
陈老爷陈再定左手的手掌里,竟写着两个血字:金头!
显然,这两个字是右手的食指醮着他自己身上的血,写上去的。
“金头?”见了陈老爷奇怪的手势和这两个字,刘畅一下子陷入沉思。他与一杭是同学,一年前就回国了,在国立武汉大学从事考古教授工作,半年前曾到过巴河,专程拜访过陈老爷。半个月前,他也接到陈老爷一封信,要他与一杭一起回巴河,给一杭当伴郎。
想到这儿,刘畅猛地一拍陈一杭道:“信!快把你父亲写的信给我看看!”陈一杭抹了抹泪,从口袋里掏出信。刘畅看了又看,也没从字里行间看出什么异常,他无意间将信对着窗户射进来的晨光一照,立马惊叫道:“一杭,快来看,这是什么?”陈一杭凑过来,只见信纸背面,竟有几行似有似无的小字:
周秀才,有点点。
当考官,结梁子。
看大戏,搭台子。
明原委,求张罗。
错错错,
毛了……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刘畅皱着眉头说:“你父亲在信背面写这些干什么?他明知你逃婚在外,为什么突然写这么一封奇怪的信,逼你回来?难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告诉你什么?”
二、三刀六眼
刘畅转身问那看守尸体的老人:“陈老爷是被什么利器所害,伤在什么地方?”
“老爷是被长刀所杀,伤口在背上。”老人答。
刘畅翻过陈老爷的尸体,掀开衣服,只见他的后背上,长刀呈倒三角形,向他身体深深刺进三刀。“倒三角?”刘畅倒吸了一口寒气,忽然想到什么,又用力将尸体翻回来,果然,在尸体前胸,长刀穿过人的身体,另一个“倒三角”呈现在面前。
刘畅顿时吓得冷汗如注,哆嗦道:“三刀六眼!这就是三刀六眼……”
陈一杭一把扶住他:“刘兄,什么三刀六眼?你是不是知道父亲被谁所杀了?”
刘畅努力让自己镇定,然后将陈一杭从书房里带到无人的小石子路上,长吁了一口气,这才说:“一杭,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你听说过汉流吗?”
“汉流?”陈一杭想了想,摇着头说,“没有。”
“这是一个组织,一个庞大的秘密帮派组织。如果我没猜错,陈伯父就参加了这个组织。”
“父亲参加了汉流?”陈一杭吃惊地问。
“没错。”刘畅点了点头,“汉流汉流,系汉族流民之意,又称袍哥,传说为一个叫顾亭林的人所创立。以民族大义感化诸生,秘密结社,反清复明,曾受到清王朝多次镇压。汉流内部等级森严,帮规严厉,一排称大哥,又叫大爷,而主事的大爷叫‘舵把子’,又叫龙头大爷。二排称圣贤二哥,又叫二爷;三排称三哥,三爷……”
陈一杭问:“难道父亲的死与汉流有关?”
“看来,陈伯父违反了汉流的香规礼节。”刘畅继续解释,“汉流有‘镇山令’,有香规礼节。袍哥违反了香规礼节,要依照规节处罚:轻者挨红棍;重者要‘吹灯’,也就是挖眼睛,或者‘砍丫枝’,即斫手脚;还有什么‘热锅吹油’、‘黄裱糊面’、‘三刀六眼’等等奇怪酷刑,陈伯父受的就是‘三刀六眼’:三刀下去,要有六个窟窿。是最重的刑罚之一。”
陈一杭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真不知道父亲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刘畅,你什么时候起这么了解汉流?”
“这些都得益于我对古文物的研究。”刘畅又说,就是去年,他来到巴河考究一件古文物的年代,碰到他的一个朋友。这位朋友对这个神秘的组织很感兴趣。刘畅边往前走边说:“据我朋友了解,虽然现在汉流已经式微,但在巴河一带还在暗暗地开展活动。”
陈一杭痛苦地抱着头,不明白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他已经意识到危险,他明里要我回来完婚,实际上是催我回来,想告诉我什么?”
“是,我也这样想!看来,陈伯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我猜想,他之所以要我来给你作伴郎,一定是预料到他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他知道我对汉流有所了解,所以让我来帮你!”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此刻的陈一杭竟是如此无助!
刘畅盯着陈一杭,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对汉流的了解有限,如今之计,得派人去找我那位朋友来帮忙,而你必须按照你父亲的安排,马上到高家铺和高小姐结婚。”
三、黄裱糊面
第二天,刘畅和陈一杭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饭,就一起往高家铺走去。没想到,他们一出陈家堡,就碰上了刘畅说的那位朋友、汉流研究专家侯少川教授。侯教授说他这次来巴河,正是来搜集汉流活动资料的。于是,三人一起结伴向高家铺而去。
高家铺位于巴河南岸,和陈家堡仅一河之隔。高家铺的高涣真老爷早年和陈再定老爷在生意场上相识,一见如故,当时,两人的夫人都身怀有孕,便指腹定下这门儿女婚事。
到了高家铺,一个自称是管家的人接待了他们。当他们说明来意后,管家像见了鬼似的瞧着陈一杭,好半天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陈家堡的大少爷?你真来迎娶我家小姐?”
说着,老管家转身把他们丢在堂屋里,撒腿就往后院跑,并且边跑边喊道:“老爷!陈家大少爷真的来了!”
没多久,后院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三人大惊,不约而同地也撒腿往后院跑。一进高老爷的卧室,就见管家伏在高老爷身上嚎啕大哭,而高老爷被全身五花大绑地平放在床上,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黄纸,整个屋子奇臭无比。陈一杭屏住呼吸,上前摸了一下高老爷的身子:全身冰冷,已死去多时。
侯少川教授赶紧上前,揭下高老爷面上的黄纸,只见他面色青紫,张睛呲齿,显然是被活活闷死的。侯教授面色严峻地回头看了刘畅一眼,刘畅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又是镇山令?”
侯教授皱着眉头说:“对!看来,高老爷也是汉流的人。这是汉流内部对泄密者最严厉的刑罚,叫黄裱糊面。也就是说,如果汉流的人,泄露了帮里的最高机密,帮内的刑堂就派出执法红手,在夜半三更,鸡不啼狗不叫的时候,将他手脚捆死,再用水浸湿的黄裱纸,一张又一张糊在他的口鼻上,直闷得他口不能喊,大小便失禁,最后窒息而亡。”
“镇山令?他们为什么要频频出动镇山令,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陈一杭不解地问。
刘畅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到底要干什么?一杭昨天一回来,想见陈伯伯,陈伯伯就死了。今天要来高家铺见高老爷,高老爷也死了。看来,你想见谁,谁就死,他们好像在努力掩盖什么!”说着,刘畅猛地一抬头:“不好!一杭,你下一步要见的人是高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