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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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首次去兰城,吃了一惊。城里人情冷漠,街上有贼抢一老妇钱包,老妇狂呼求助,居然无人上前阻拦。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金银花小区,这是一个高档小区,门禁森严,可惜也是败絮其中,人的脸上都无笑容,问路,不睬你,只顾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投过来的眼神,阴暗晦涩,无温暖,无探究,不像是人的眼神。
我心中不快。
半个月前,我与大学同学阿乐约好,来兰城找他玩。他家是别墅,有游泳池,家里人都出国玩去了。我走进他家时,另外四个同学也来了。连我一共六人,三男三女。
别墅是三层楼,上了三楼一看,小区外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住宅,一个连着一个,简直是住宅森林。
从别墅后面看,有一片四四方方的铺着青砖的小空地,空地被三面墙围着,两边各开一扇月洞门,连着两条巷子。空地四个角种着四棵参天大树,空地北面连接一座宅子,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池塘。问了阿乐,阿乐说这是一个明代的小园林。密密的住宅区里竟有这么一块仙境,真是奇迹。
我到他家的时候已是傍晚,阿乐家里的佣工早就备下酒菜,入夜,灯光四起,我们的别墅内更是灯火通明。灯光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它把黑夜变成白昼。灯光灿烂之下,我忘记了白天的不快。
但我没忘记那个空寂的明代小园林。我们喝酒说话到了晚上11点,我提议去那座小园林外面转一转。
大家都同意,因为吃得很饱,睡前需要消食。
问题来了。阿乐说,这园林里经常闹鬼,就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空地上。
不管真假,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经过一番讨论,我们决定每个人单独去一趟空地,看看会碰到什么。幸运的是,我们当中谁都没有空地恐惧症。
抽签。抽到第一的狂呼。我则抽到了最后一个。
然后我们去了阁楼,阁楼外面做了阳台,可以在阳台上看到那块小空地。
规则是不准带手机,不准带防卫工具。
一个一个地去,去一趟来回二十多分钟,都是连喘带笑跑回来的。都说没事,只有阿乐说看到东南角的树上有个吊死鬼,但一经我们穷追拷问,他就投降,说了真话,说是骗我们的。轮到我时,我看了看手机,是1点10分。走到小空地上,我估计20分钟左右。我站在空地上朝南边的住宅区望去,看不见那帮家伙,但我知道他们看得见我。
我正要往回走时,从另一扇月洞门走出来一个人,是一位样子普通的大叔,穿着睡衣裤,手里拎着一个水洒。他见了我吓一跳,歪头看我,半偏身,想走。我见他这样,倒笑了起来,说,大叔,不要害怕。我是人。大叔说,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说,听说这里有鬼,我们几个朋友打赌,各自过来走一回。大叔走到东南角那棵大树旁边,朝里面浇着什么。我好奇心起,过去看了看,树边有一个小花坛,花坛上长满杂草,里面有一株小小的花。
这位大叔说,他是外地人,他在老家时就喜欢种花,这里的人不爱种花。这花坛空荡荡的,也没人关心一下。我就住在这边上,每次看到花坛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忍心,就把我家里的一棵玫瑰花移过来了。
我问他,哪有半夜三更出来浇花的?
大叔说,他睡不着,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有失眠症,他道行浅,也被他们传染了。
我说,他们说这个空地上闹鬼,有没有呢?
大叔说,这件事,你要去问一个人,她一百零三岁了,还不肯死。你要是去找她的话,到双王庙巷一百零三号找她。
这场奇遇让我心中充满愉快。我想,兰城还是可爱的,并不像我见到的那样无趣恐怖。
我一回到别墅里,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面面相觑,听到后来一个个都面色惨白。阿乐说,我们真的没有见到空地上有另外的人。
我汗毛直竖。第二天上午我又去了那个空地,我看到大叔浇花的地方,只有一棵早就死掉的玫瑰花,倒伏在杂草丛里,枝头上顶着一朵枯萎的玫瑰。
然后,我就去找双王庙巷一百零三号。
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晚上8点多,我依着别人给我提供的线索,找到一位住公寓一楼的土生土长的老妇,她说双王庙巷早就拆了,里面原先有一座小庙叫双王庙,周围的人都去供奉的。以前这里可不是这般模样。这老妇说着走进屋去,拿出一张图纸给我看,说是她凭小时候的记忆画出来的。我仔细一看,上面画着一些巷子,巷子里有桥、牌坊、小戏台、小河,人家尽枕河,小河边杨柳依依……
一阵风来,吹走了我手中的图纸,我连忙去追,那图纸三转两转就不见了。我只好原路返回老妇家,只见那老妇家家门紧闭,我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声。其间有好几位邻居走过,我问这家人家怎么没有人,他们全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放眼望去,公寓林立。公寓里住满了人,灯光照亮每一扇窗户,但是,人和人都是不相通的,荒凉犹如坟地。
夜里,我们六个人围坐而谈,最后,大家做了一个决定,在阿乐家的花园里挖了一棵玫瑰,连夜种到了大叔浇花的地方。种好花是凌晨1点10分,大家回到家,听到狗在花园里凄惨地哼哼,我们一起走到花园口,只见一位大叔拿着花洒,在挖去玫瑰的地方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