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雨的春

花开了，远方已有云朵集结……

你很难说清楚，那满园的春色是如何得来的，尤其是那些花。缤纷的色彩从蓓蕾里吐露，比任何一季来得静、来得猛，来得快。足不出户，我已经可以想象春天应该是什么样的。也无须赘述，春天的模样是何等的俏丽凄艳。我只叹在人渐渐离了自然，也叹在人渐渐上了岁数，春好像变成了一种符号。去看那似雪的李花、去看那彤红的桃花，疲惫超越了新鲜的观感，欲念战胜了不可耐的功利心，春仿佛离了浸润心灵的“雨”，越发俗不可亲了。

城里的房，城外的房，不管是哪里的，都吹拂着渐暖的春风。房子没有也不可能开出花来，那是每个家庭避风团聚的港湾。不管是十五楼、还是二十六楼，窗户抵挡住多余的风，里面早已四季如春。春被挡住了，也被营造了。窗台上摆满了花，那是爱自然的人最捷径而无奈的诉求。斜照让植物扭曲变形，自来水维系着生命，这到底还是让我们亲近了一下自然。不要企图所谓的春色满园，房价早已让生活空间岌岌可危，家人都还不够，哪能再支付给自然。

自然的土壤，自然的光，自然的雨露，只给无需供养的大树。自然有一种什么魔力，竟让我相信，窗台上的观花或观叶的植物都喜欢自然的风吹与日晒。而我将其囚禁一隅，春雨被雨棚挡住，断然不能汲取春的灵魂。而拆掉雨棚？我是不是疯了。

人通常都受制于人或受制于观念，企图绝对的自由是不可能的。别人的好与坏有时都得受着，各种的委曲求全把我们塑造成了完完全全的社会人。为此悲哀和愤恨都显得多余，谁让我们只是一滴水，掀不了波澜。当无数的水滴汇集成团队，企图有所作为，才发现自己只是乌合之众里的一颗棋子，受浪潮而左右。我可怜那离了春雨的植物，可自己又何来半点的侥幸与挣脱。

千万不要以为我在用文字诉苦，以矫揉之躯喟叹生活沉闷。当春风过境，泥暖雨落，我看到了希望。耳朵上还残留着冬日里留下、还不曾完全愈合的冻疮，头发似乎短短长长的冒出来，像水田里碧绿葳蕤的幽草。希望并不是春天的专属，但在春天的空气里格外的明显而充满香氛。  (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交通工具是人类力量与行动的延伸，工业化满足着我们的需求，去更多更远的地方已经成为可能，并越来越便利。这似乎助力了人类自由的天性，又同时扶持了惰性的温床。离了雨水的植物，它真的对雨水足够的渴望吗？同样是水，有区别吗？

供养植物有几个关键的因素必须考虑：空气、光照、水分、养分和温度，离了任何一个要素都不行。植物离不开水分，但并没有说离不开雨水，而且大棚里面的植物是常年不沾雨水的，在园艺工作者的培养下不是一样花枝颤颤，带来了四季不息的花事。难道要依赖唯心主义的观念，去主管臆断那样培养出来的花是没有天地灵气而缺乏精神和灵魂的，是不美的？

冬天的雨是冷的，甚至结晶成雪，让人不寒而栗；夏天的雨也是冷的，让人感觉凉爽；秋天的雨也是凉的，是生命的盛极而衰。如何形容春天的雨，是个最确切又具有指向的。我大致可以说，只有春天的雨是暖的，至少在心里我们都会这样以为。梨花雨、桃花雨、杏花雨，仿佛只有春天的雨最五彩斑斓，最有温度。这莫非全是人心在作怪，春雨仅仅只是一个机会主义者的存在，与本质毫无关联？

要想如数学公式般论证出春雨的特殊性和优越性实在有些繁琐而机械，而从感性的角度出发又显得空泛虚妄，我几乎就要败下阵来。春雨温柔这是不可置疑的，试想，漫天的雨丝，细密柔情，慢慢濡湿叶片、苏醒蓓蕾、浸透土壤、抚慰根系，这比人为急切地浇灌更容易接受。其次，雨水是升空的云，是不可描摹与方物的无根之水，经天然蒸馏，抛污弃秽，带着天然的亲和力。在不紧不慢地奔向尘世之时，携带溶氧，穿林游叶，润物无声。也因为干净，土壤不易板结，反而使土壤蓬松。小时候下雨天去一趟地里，蓬松的土壤总会在鞋底糊上厚厚一层，这更是铁证。由此，我几乎可以确切的说，春雨既是源于自然的艺术美，也是超现实的意蕴美，更是符合科学的本质美。春天因春雨而温柔，春雨也因春天而炫丽。

还记得那些晴日里的春光无限，也有雨打风吹的英姿早衰，春雨如实地给生活以重击，破灭无止境的欢欣与贪婪。短而仓促的时光制造着如青春般的遗憾，既让人叹惋，又催人珍惜。春雨是现实美，更是哲学美。雨醒万物是美，雨打落花也是美，快乐是美，忧伤也是美。雨构成了无限的憧憬，也伴着无限的惆怅，超出想象，也遏制癫狂。生活如斯，命运亦如斯。

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雨的春天，仅凭和风、日照、温度就能恣意出一个多彩而又哲理的春天。也许雨可以被大江大河的水所替代，而诗情呢，回忆呢，忧伤呢，难道这些都能被工业化的炫目和坚固所替代。心无归处，梦也无光。离了雨的春，离了情怀的心，生活还剩下什么——植物嗜肥、人心嗜利。

孩子慢慢长大，摆在我眼前的不只是各种费用的增加，还有在城里买房。买房子算是人生一件大事，更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亲近自然的我，看着无数的高楼，却提不起多少的兴趣。仿佛住进去，身居半空，就真的离了自然，如同春天离了雨那般的干涩。我的心依然停留在有小院子的房舍里，那里仿佛与春同住，与雨潇潇。而让人背负债务的置办家产，却只换来瓷砖的冰冷，装饰的堂皇，就要把人推向不见底的现代工业的索求里。

在繁忙的工作里，常常让人忽略和忘记了四时的变化，只有干瘪而疏离的日期。错过桃李、错失杜鹃、没有玉兰。阳光斜照、春雨不沾，生活的稳定性仿佛在刻意与自然保持距离。而我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将这样的距离拆解，并走向它的怀抱。

窗台上摆满了植物，田野里的菜花早已金黄，春的脚步踏遍万水千山，不断的往更远更冷的地方行去。我在生活的一隅里张望着，希望坚定着我的步伐，绝望在希望里伏藏。身归何处，淼淼难知，但不论如何，都是一个敢于在阵风阵雨里守望春天的行者，心无界，行无疆。

(责任编辑：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