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就差一点点

贵在坚持
　　
　　杨高和小眉是一对铁杆的“彩迷”，每个星期夫妻俩都会一同到附近的彩票投注站博运气，一坚持就是十来年。但运气始终没有眷顾到他们身上，别说大奖，就连10块钱的小奖也没中过。
　　
　　杨高一直坚持买进一个固定的数字组合——******054，十几年不动摇。他像一个自信的猎人，蹲守在陷阱旁，信心百倍地等待猎物落网。杨高家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横幅，横幅上就是这六个字：“坚持就是胜利”。
　　
　　这天晚上，杨高和小眉又来到投注站买彩票。当杨高要对投注站老板说买进那个数字时，小眉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说：“老公，我们守了这个数字这么长时间都没中，我觉得，跟这个数字不吉利有关系。这数字的后三位数是054，乍一听不就说‘临我死’吗？运气都咒没了，还中个什么奖？我看，把数字改一下。”
　　
　　杨高听后，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说：“也是啊，换个什么数字呢？”
　　
　　“选个吉祥的数字吧，比如058、518什么的。”小眉说。
　　
　　“好吧。”杨高说着向老板要了一个很吉祥的数字，付了10块钱，拿上票根回家。
　　
　　唇枪舌剑
　　
　　第三天晚上十点半，彩票开奖。杨高和小眉坐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看着看着，两个人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彩球一个个落下来，上面的数字和他们原来坚守的数字一模一样，连顺序都没变！
　　
　　两人屏住呼吸，盯着电视机，等待最后一个数字，电视机里传出来“当”的一声，彩球落下来——是4！
　　
　　短暂的呆滞后，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他们喘着粗气，张大的嘴巴哆嗦着，客厅里酝酿着爆炸前的火药味。他们怎么可能平静地面对这个事实——3000万大奖已经握在手心，可是，现在却不存在了！
　　
　　3000万！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别墅、豪车；意味着从此不用在经理面前忍气吞声装孙子；意味着可以在老家修一条路，立一座丰碑；意味着儿子可以出国留学；意味着两家老人可以到医院高干病房去治愈困扰了他们几十年的老病；意味着一生没有白来地球一遭……
　　
　　可是，那么多诱人的意味，就因为那天改变了数字，就没有了！
　　
　　杨高终于爆发了，他声嘶力竭地朝小眉吼道：“丧门星！你这个丧门星！这个数字我坚持了十几年，你非要说什么不吉利，要换！是你弄丢了我的3000万！”
　　
　　小眉毫不示弱：“你才是丧门星！你要是早听我的，我们还会过这样的穷日子吗？10年前，我就让你买房子，你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把自己当专家，说什么房价有泡沫，三两个月就破，楼市要大崩盘。我倒是问你，泡沫破了吗？崩盘崩了吗？破你个头！崩你个鸟！”
　　
　　“你——你——你强词夺理！”
　　
　　“你天生就是穷鬼的命！”
　　
　　夫妻俩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都如此擅长骂街。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难分伯仲，旗鼓相当。
　　
　　两人愈战愈勇，八百年前九百年后的大事小事，一件件拎出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弄丢了我的3000万，我恨你！我要诅咒你！
　　
　　就在他们鏖战时，15岁的儿子杨阳从书房里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小眉指着杨高对儿子说：“儿子，看你爸爸还像个男人吗？”
　　
　　没等儿子表态，愤怒到极点的杨高暴吼一声：“我不是男人是吧，你看不起我是吧？老子走！”
　　
　　一转身，开门、甩门，噔噔噔下楼而去。
　　
　　“爸爸，你干什么？”杨阳喊着，也追了过去……
　　
　　也差那么一点
　　
　　杨高像一头被敲破了脑袋的野猪，他气势汹汹却又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暴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满脑子飞舞着那握到手心又飞走的3000万。
　　
　　不知走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夜深到了什么时候，杨高的手机响了。他气咻咻地掏出手机，恶狠狠地“喂”了一声。手机里传来儿子惊慌的声音：“爸爸，不好了，妈妈想不开，从阳台上跳下去了！”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杨高一下子清醒过来，脑子里的3000万瞬间无影无踪。老婆跳楼了？那可是三楼啊！“儿子，你妈怎么样了？”杨高喘着粗气问。
　　
　　“在医院的急救室里，爸爸你快来啊！”儿子喊着、哭着。
　　
　　“哪个医院？快说，儿子啊！”杨高急匆匆地问。
　　
　　“人民医院急诊室。”儿子的话音刚落，杨高就挂断手机，冲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冲司机喊道：“师傅，人民医院，快！”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驶到人民医院大门前，杨高丢下100块钱，顾不得找零，就向急诊室冲去。
　　
　　已经是深夜时分，医院的楼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值班的医生护士走过，看见杨高像逃犯似的横冲直撞，忙过来询问阻拦，杨高粗暴地将他们推开，径直冲向急诊室。
　　
　　急诊室的门紧闭着，杨高猛一推，推不动，准备再推时，保安跑过来，将杨高控制住。杨高大喊道：“你们干啥？我老婆跳楼了，在你们急诊室，你们快让我进去看看啊！”
　　
　　一个医生说：“你发什么神经？今天晚上急诊室就没有收治病人。走，到保安室去！”医生手一摆，保安们摁着杨高往回拖，没拖多远，迎面碰见一个疯子般的女人，差点和医生撞了个满怀。杨高定睛一看，竟然是老婆小眉！
　　
　　“小眉，你怎么啦？儿子不是说你跳楼了吗？”杨高一边挣脱着一边大声地问。
　　
　　小眉一下冲过来，搂住杨高，说：“老公，你出去后，儿子打电话说你被坏人抢劫了，还被砍了，在急救室里抢救，你怎么跑出来了？”
　　
　　杨高明白过来了，上了那鬼小子的当了。医生和保安们也明白了，放开了杨高。
　　
　　杨高和小眉搂在一起，他们的心都噗噗跳着，好像捡到了一个比天还大的宝贝——自己最亲的人都好好地活着。而活着是多好的事啊！
　　
　　这时，一脸坏笑的杨阳走了过来，调侃地对杨高和小眉说：“老爸老妈，注意风化，注意影响，众人面前不要抱得太紧。”
　　
　　杨高和小眉尴尬地分开了。儿子像政治思想辅导员似的说：“老爸，给你3000万，要我老妈一条命你干不干？”又问小眉：“老妈，3000万买老爸一条命如何？”
　　
　　杨高和小眉都不好意思说话。“都不愿意吧！”杨阳说，“这不结了，咱们家不算我，至少有6000万资产，都6000万了，还不和谐社会？走，拉着你们的儿子回家去！”
　　
　　夜色里，爸爸拉着儿子的左手，妈妈拉着儿子的右手，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