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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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到了三月初,连续几日的和煦春阳后,天气就真的暖和起来了,不过倒春寒偶尔还是会杀个回马枪;每到这时,暴烈的狂风便裹挟着过于旺盛的活力,以隆冬都罕见的姿态纵横驰骋,于是明媚到惊人骄阳和随时会飘雨的层云在眨眼间更替着,早春的天空不断呈现出阴晴不定的极端变化。
如果是逆风而行的话,肯定会对“举步维艰”这个词有更深切的体会,而我和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就在慢慢品尝这种感觉——受人之托,我们到隔壁巷子的砂想寺给醍醐送笔记,原来这家伙已经五天没去上课了。
穿过巷口的风漏斗,就可以看见砂想寺那带寂静的黄墙了,今天这座与世隔绝的寺院竟山门大开,人来人往的,热闹得不得了。
我们正纳闷呢,却听见脚步声打着轻快的鼓点从身后抄过来,一群工匠穿着统一的短袖工作服,喊着号子往庙里挑黄沙。
原来砂想寺正在整修呢,原本一尘不染的庙宇现在成了个大工地,根本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和冰鳍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恰巧看见醍醐光着上身,扎了条鲜艳的头巾,骑在一段木料上挥舞榔头和凿子——这么冷的天,真是不能理解这家伙的爱好!
我们好不容易才跳过锯木屑和沙堆,醍醐却聚精会神的雕刻着一簇十字架,完全没注意到旁人。
见他在一堆成品之间汗流浃背忙得那么投入,我故意和他打趣:“和尚还做十字架啊!”
醍醐显然吓了一跳,那抬起头张大嘴巴的样子实在可笑,不过很快他就换回了和剽悍的面孔相称的威胁表情:“再说一遍——我不是和尚,只是在庙里长大而已!”
冰鳍晃晃手中的笔记:“既然不是和尚,就该去上课!”
醍醐拍了拍手站起来,一边接过那叠本子,一边不屑的扬起嘴角:“师傅让我先跟着学细木工。
有些东西里可不教的!”看醍醐那武僧一样的外形,还真想不到他的努力目标居然是成为漆砂砚师匠。
不过他的手艺确实不错,尤其是十字架簇旁边的那圈叶形装饰,弧度匀称柔和,看得人相当舒服。
“总是就是堂而皇之的逃课啦!”对于冰鳍的挖苦,醍醐正要反唇相讥,可视线刚瞥到这边,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僵在脸上了;他紧盯着我身后,那种白日见鬼似的样子既罕见又滑稽。
我一边询问着背后究竟有什么,一边憋着笑回过头,却看见一闪而逝的苍白丝线……
泛着幽幽蓝光的白影,像烟气一样吹拂在我眼角,丝丝缕缕……那是——飘散开的修长发稍!
“谁的头发啊……”我嘟哝着挥手拂开这些碍事的长发,指尖却不小心刮到了什么,只听见有人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站在我身后的,应该是个男人吧,但我一时还不能确定,因为除了眼角下一块红色胎记异常醒目之外,这个人的面目非常模糊——参差披拂的白色长发,正像雾一样包围在他的周遭,并不断向我这边蔓延过来……
“火翼!不要乱动!”醍醐和冰鳍不约而同的高喊。
呼应着他们的话音,一阵无形的强风瞬间荡涤我的视野,长发的迷障一下子消散了。
阳光从突然聚起的云缝间漏下来,照耀着站在我面前的人——虽然这男人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工作服,但全身却散发出凌厉的威压感;凭良心说他长得应该算是蛮秀气的,甚至连眼角那块延伸入发际的红胎记都增添了他异色的气质,可过于严肃刻板的表情却把所有的魅力都冲淡了,就好像什么地方坏掉了似的,这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相当不舒服,简直……简直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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