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故事]向自己的良心开枪

德寇占领的兵工厂中，技工们生产出的“特殊弹药”为盟军的胜利创造了条件。可是，当纳粹败退后，盟军的枪口为什么却对准了这些无辜的工人们呢？
　　
　　二战后期，盟军在诺曼底登陆并迅速向第二战场的纵深推进。在突入法国本土的激烈战斗中，有两件事引起了在左翼担当先导进攻的英军某师师长史林姆将军的注意。头一件事发生在一周前，该师驻地及史林姆的临时指挥部突遭德国空军轰炸，当史林姆刚被参谋人员拉出指挥部，一颗炸弹呼啸而下，落在了离史林姆不足五米远的地方，史林姆眼睛一闭——这下完了，自己要和上帝直接会晤去了。可奇迹发生了，十几秒钟过去了，那颗炸弹竟然没炸！史林姆被部下转移到安全地带，那颗炸弹仍静悄悄地躺在原地。
　　
　　工兵小心地拆开炸弹，意外地发现弹壳里填充的不是炸药而是沙子。沙子里面还埋着一张小字条：“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反法西斯英雄万岁，正义和自由万岁！”惊讶不已的史林姆将军请来自己的老搭档，参谋长伯顿上校来鉴定这颗炸弹。伯顿上校战前是位军械专家，经伯顿上校分析确认，这枚炸弹生产于法国小城福斯的希诺尔兵工厂。希诺尔兵工厂早在一九四一年就被德军占领，厂里的熟练技术工人们一直被德寇胁迫，为纳粹生产弹药。
　　
　　史林姆将军率部继续向前突进，三天前消灭了德军的一支顽抗部队后，顺利占领了小镇勒芒克，这里离福斯已不足五十英里。然而就在三天前的傍晚，小镇里突然发现了德军的狙击手，两名德军狙击手各携两支狙击枪，躲在暗处向史林姆等高级将领开枪，却不约而同地哑了火。英军哨兵及时发现了他们，惊觉的史林姆立即派出宪兵追捕这两名狙击手。慌不择路的狙击手边逃边摘下备用枪压进一颗子弹回身向英军开枪。已被德军的哑火枪弄得有些放松警惕的英军万没料到，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追在最前面的宪兵队长一头栽倒在地，被子弹击中头颅，当场毙命。愤怒的英军立即还击，一名狙击手被打成了马蜂窝，另一名被击伤后生擒。
　　
　　从这两名狙击手的身上搜到了两只装狙击步枪子弹的弹盒。伯顿上校发现，子弹又是希诺尔兵工厂的产品。两只弹盒分别有九联和十联子弹，每联十颗。伯顿上校发现，总共十七联子弹中，有十五联完全是“臭弹”，不过和那枚炸弹不同，这些“臭弹”的弹壳里装的倒都是货真价实的弹药，但制造者却在子弹的底火上做了手脚：底火的触发点全是偏的，偏上偏下偏左偏右，子弹底火哪怕出现一点点细微的偏差，撞针击发不到正确的位置，子弹就会哑火。而两名狙击手弹盒中各有一联，子弹底火位置百分之百精准。伯顿上校可以肯定，这两联子弹出自一人之手。
　　
　　伯顿上校向史林姆将军建议，立即发起进攻，争分夺秒解放福斯。因为德军很快就会发现希诺尔兵工厂出了问题，他们一定会毁灭工厂并屠杀所有工人的。
　　
　　果然不出伯顿上校所料，就在史林姆将军的部队连夜解放了福斯，并派兵攻占接管了希诺尔兵工厂时，德寇准备炸厂的炸药已经埋好，屠杀工人的机枪也已经架好，幸而被神兵天降的英军解救。
　　
　　就在全厂的法国同胞喜极而泣欢庆新生时，史林姆将军和伯顿上校亲率宪兵来到弹药填充车间。史林姆将军当场宣布车间的十二名工人助纣为虐，命人将他们全部逮捕，并立即执行枪决。工人们惊讶极了，继而激动地围上来，欲向英军诉说什么，可是伯顿上校根本不容他们多说，手一挥令宪兵把他们全捆绑起来，并迅速用胶带封住了他们的嘴巴。
　　
　　黎明时分，兵工厂旁的一个室内打靶馆，十二个人被依次带进来，他们看到靶道尽头摆着十二把椅子，十二支步枪整齐地排列在靶道这一端的枪架上。英军宪兵荷枪实弹，伯顿上校手托一盒子弹站在最前面，冷冷地开口了：“为了让你们死得更公平些，我们将采取一种更新颖的方式完成对你们生命和灵魂的审判。看到没有，这是你们自己生产的子弹，一会儿，将由你们每一个人自己把子弹压进步枪里，然后你们坐到椅子上去，由我们向你们的良心射去正义的子弹。”
　　
　　工人们听了伯顿上校的话，几乎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地面露喜色。伯顿命令宪兵依次解开他们的绳子，嘴巴仍然封着，由宪兵们用枪逼着，挨个走上前，从伯顿上校的弹盒里取出一粒子弹压进步枪里。工人们仿佛忘了手臂已经被捆绑得麻木，一个个轻快地将子弹压上了膛。
　　
　　别的人都压完了，安静地走过靶道坐到椅子上去，等待最后的一刻。这时，第十二个人走上前，伯顿上校发现，他的腿在抖，从弹盒里取子弹时，他的手也在激烈颤抖，压子弹时，他的手抖得竟当啷一声把子弹掉在地板上。宪兵面无表情地把子弹捡起来递给他，他好不容易接过来，脑门子上冷汗成串，又压了三四次才勉强把子弹压进去，然后迈着灌铅似的腿向靶道尽头走去，瘫坐在椅子上。
　　
　　伯顿上校举起小红旗，十二名宪兵刷地举起步枪，瞄准十二个人的心脏，伯顿上校红旗一落：“预备——放！”只听咔哒一阵撞针撞击的空响，却没响起一枪，第十二把椅子却咕咚一声翻倒在地，椅子上的人在空枪声里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史林姆将军大步走进来，轻蔑地看着这个人，嘴里吐出两个字：“犹大！”转头吩咐宪兵：“把他拖下去！”
　　
　　伯顿上校让宪兵们把另外的十一名工人从椅子上扶起来并撕下他们嘴巴上的胶带，史林姆将军大声对他们说：“先生们，刚才枪里的子弹确实是由你们亲手制造出来的，你们经受住了良心的考验，你们是真正的英雄！”史林姆将军忽然振臂高呼一声：“反法西斯英雄万岁！”喊声未落，十一个人异口同声热泪盈眶地呼应道：“正义和自由万岁！”
　　
　　后来盟军军事法庭了解到，那第十二个人名叫贝尔东，曾因在马赛参加法国地下抵抗组织而遭纳粹逮捕，随即叛变并出卖战友，为免被法国地下锄奸组织追杀，他乞求纳粹对他进行保护。纳粹把他转移到福斯的希诺尔兵工厂。贝尔东曾经也是个军械技术人员，为了讨纳粹的欢心，他使尽浑身解数拼了老命地为纳粹制造质量上乘的武器弹药。他没想到纳粹说话并不算数，败逃之前把他和其他工人一起赶到机关枪前要统统杀掉，幸亏英军及时解救了他们。他刚刚庆幸逃过一劫并打算蒙混过关时，史林姆将军又要清除法奸，一想到将要被自己亲手制造出的子弹穿心而过，他脆弱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了……
　　
　　战后不久，贝尔东以叛国罪被判处终身监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