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故事]绝命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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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金难筹
沈凤城被二龙山的土匪绑了。临出村时,这伙强人用猪血在墙上龙飞凤舞写了行大字:纹银五百,只限三天,过时不候!末了,并注了个“罡”字。这罡是指二龙山的匪首侯天罡,此人心狠手辣且喜怒无常。既然留了这罡字,就是说他是亲自带人前来,不拿出银子是断难保全沈凤城的性命的。
尚文村能主事的老人只有袁泉和吴用。两人虽是年迈古稀,却还是一早就敲开了沈凤城的家门——这是方圆百里的首富之家,五进的大宅院,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穿过曲折的回廊,进入每一个大小不一的房内,让人惊诧的是每一个房内竟都是空空如也!就连房内那些基本的桌椅案几也如同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泉看看吴用,两人面面相觑!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卧房,沈凤城的女人正蜷缩于床榻之上,用一床破旧的棉被,半掩着身子,在那瑟瑟发抖。女人说:“半夜时分,土匪突然进家,见家中空空如也就大为恼火,绑走了老爷!”
女人的讲述让袁泉和吴用听得心如刀绞:原来尚文村接连遭遇天灾,已是三年颗粒无收!三年来,每到村上就要断粮之时,沈凤城总会及时赶着马车,拉一大车粮食回来。沈凤城一袭长衫,总是洗得一尘不染。就连跟随着他的仆人,也是干净整洁。沈凤城告诉大家:我沈家,家资百万!光在苏杭两州,米店、商铺就不下百家!大伙尽管把粮食拿回,待到了丰收的年成,再还不迟!三年来,方圆百里之内,唯独尚文村没有流离乞讨,或是饿死之人。事到如今沈家遭了劫掠,吴用和袁泉才算真正明白:这几年来沈家早就到了典当生意,变卖家私的地步!吴用和袁泉暗想:就是卖儿卖女也要把沈凤城赎回!
尚文村村民世代为农,都是靠种些山岭薄地维持生计,何况这连年的天灾。吴用和袁泉挨家去走,忙活了一天,才凑到一百两纹银。还剩四百两,该如何去办?吴用这时就想起了黑乌鱼。此人在大道旁开了间客栈,专坑些过往商贾的钱,所以手头上应该有一定的积蓄。事不宜迟,吴用和袁泉明知希望不大,还是立即就去了黑乌鱼的客栈。吴用二人从中午就开始苦苦哀求,一直到了掌灯时分他才从客栈出来,竟也没借出一分一文。黑乌鱼说:“我这银子也不是大水冲来的,再说,我也没拿过他沈凤城一丝一毫的恩惠!”袁泉和吴用无言以对,只能悻悻而归。
这一夜真叫难熬,大伙儿都聚在一块呆坐着,天快亮时,吴用迷迷糊糊做起了梦:梦里自己死了,尸体浮在水面,满脸胡须的侯天罡就站在河边,一脸同情地向河里看着。一梦醒来,吴用就有了主意,他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告诉大家:“大伙,都回吧!天一亮,我就和袁泉去二龙山,一定能把我们的恩人接回来!”大伙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觉着这吴用定是在睁着眼睛说梦话。就连坐在他身边的袁泉,也搞不明白吴用到底是在想什么。吴用接着叹了一口气:“明天若是沈凤城不能回来,我就死在二龙山!”
纹银遭窃
这天临近中午,吴用才从家里出来,他的肩上背着一个褡裢,里面鼓鼓地装满了东西。袁泉说:“齐了?”吴用点了点头,脸上是一脸的冷漠。就在他刚刚走出家门时,刚刚学会走路的孙子,忽然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再看吴用,眼里已是泪光盈盈……
吴袁二人一路无语。走到黑乌鱼的酒家,正值中午,烈日如火。黑乌鱼坐在躺椅上,正眯着眼睛打盹。见二人走过,便叫了一声:“二位老哥哥,屋里歇一下吧!这大热天的,屋里喝碗茶,再走也不迟啊!”吴用略一思索,便说:“也好,歇歇再走,天黑之前能到就行!”
二人进了店内,叫了两个小菜,从包里拿出干粮,打算草草吃了便加紧赶路。哪想这时黑乌鱼却笑眯眯地从里屋端出一盘牛肉,一碟花生,接着又让人送上了一壶酒来。吴用一脸愕然,袁泉更是神色紧张,拿眼直朝吴用身上的褡裢看。黑乌鱼说:“两位不必紧张,自两位走后,我左思右想,虽说我从未得到沈凤城的恩惠,却从心里敬佩他的为人,这些酒菜就权当为二位饯行吧!”两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又一想:这山路崎岖,将要面对的又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吃点酒也好,壮壮行色!于是两人便放心地吃喝,一壶酒不觉就吃了个精光。加上天气炎热,两人不自觉地伏在桌上,昏睡起来。这一觉醒来,日已过午,两人连忙起身,匆匆离开。
可没走出多远,吴用忽然大叫一声:“不好!”袁泉回头一看,此时吴用已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袁泉连忙过去,将他扶起,可他嘴里却中邪似的不停念着:“银子,银子,我们的银子!”袁泉急忙把吴用身上的褡裢拿下,接着倒出——里面竟是一块块碎石,哪还有一钱一两的银子存在!袁泉也突觉天旋地转,一下坐于地上!
吴用双目失神,喃喃自语:“我爹在世时,就说在祖父坟内埋有纹银五百两。说若是有一天,这坟地遭了变迁,方可把这银两扒出,拿去重新置办一块好的坟地,好让以后子孙昌盛。我万般无奈才去把这银两扒出——私自扒动祖坟可是要断子绝孙的!哪曾想竟被这天杀的黑乌鱼换成了石块,这该如何是好?”
袁泉拉起泣不成声的吴用,踉跄走回,一直走至黑乌鱼的客栈前。未进屋,两人就双双跪在门外的地上。炎炎烈日,照在两颗花白头颅之上,甚是悲怆。黑乌鱼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褡裢和石块,一下子明白了,大声叫冤:“我黑乌鱼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无论如何也干不出这等断子绝孙的事来。你们相信也罢,不相信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谁叫我良心发现,给你们置办这些酒菜呢?”
吴用以头撞地,额上已是鲜血淋漓,他说:“我和袁泉都是将死之人,死不足惜。只是这全村父老的重托,怎可辜负?不把沈凤城接回村,我们哪还有脸活着回去!”黑乌鱼背身站着,一句话不说。袁泉以膝着地,跪行过去,抱住黑乌鱼的腿苦苦哀求:“你就行行好,就当我们借你的!到来年有了收成,我们全村集齐了,再一并还你!”黑乌鱼仍是一脸漠然。吴用此时已踉跄站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罢了,罢了!袁老弟求他何用?我吴用上对不起祖宗,今又辜负了乡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待会儿,你老弟把我尸体背了,去二龙山见那土匪,把情况详细说说,他能放就放,不放也只能如此了!话未说完,就连跑几步,一下跃入对面的深涧之中。袁泉跑过去看——吴用的身体已在崖上接连撞击了几下,最后跌到十几丈下的乱石堆里……
袁泉回过头直直地盯着黑乌鱼,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随后就跑下山崖。不一会儿,袁泉就背着吴用满是血污的尸体走了上来,黑乌鱼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说:“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这几两银子就当是我偷的,你快快拿着,回去把他葬了吧!”袁泉冷笑几声,接过银子,一转身就丢进那深深的涧里,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向二龙山……
以尸赎人
侯天罡自把沈凤城绑来,就一刻也没停止过闹心!这天已是掌灯时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如再无人前来赎票,就只能撕票。想到撕票,不知怎的侯天罡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丝不安。这时,喽啰来报,说山下来了一老头,用长布裹尸,正背负上山。侯天罡听了,心中暗想:这是在搞什么?
不一会儿,在一群匪徒的簇拥下,袁泉背着吴用的尸体就走到了聚义大厅。这袁泉虽是满身血污,但脸上却是全无惧色。也不知怎的,这一伙平时凶神恶煞,咋咋呼呼的匪徒,今天看到这瘦不拉叽的一个乡下老头,竟一下子变得温顺起来,都乖乖地站在一旁。
袁泉很小心地把吴用的尸体解下,放好,然后缓缓跪在一边,说:“侯大王,我是代表尚文村来赎人的!”侯天罡指了指吴用的尸体,说:“就用他?你拿一个死人来赎人?”袁泉用手抚了一下吴用的脸,说:“大王,人命不是用来换的!”接着,他一五一十地把沈凤城如何变卖家资救全村父老,又把乡邻如何集资,吴用如何偷挖祖坟,以及黑乌鱼如何骗取了钱财,吴用怎样跳下山崖一并说了。说到这里厅上已是全然无声,侯天罡也是默默不语。袁泉清了清喉咙,朝着站在一旁,已是满眼噙泪的沈凤城深深一跪,说:“沈老弟,我代表尚文村所有的乡亲谢谢你——你是我们的恩人!可我和吴用,有负父老重托不能救你回去,在此我只能一跪谢罪!今后,我也再无面目回到尚文村。如果,侯大王能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将你放回,我死亦瞑目!”说完转过身来,又向侯天罡深深跪下,以头触地“咚,咚”有声!接着站起身来,朝着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一头撞去……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缓缓倒下!
当夜,沈凤城被一顶轿子抬至尚文村。同一时间,村北的一高岗之上,隆起一座大坟,坟前立一木牌,上书:义士袁泉吴用之墓。就在众乡邻前去坟前祭拜时,又有人发现路边那黑乌鱼的客栈,不知何时,已被人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多年之后,一天,一个瞎眼的乞丐行乞到尚文村,有细心的长者发现:这蓬头垢面的瞎子竟是黑乌鱼的儿子。从这瞎子的口中,人们才得知:黑乌鱼当年被二龙山的土匪不明不白地烧了店之后,就拖妻带子连夜逃向关外,哪曾想在去关外的路上竟又遭遇了另外一批土匪——他们在发现黑乌鱼没有多少钱财时就恼羞成怒,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黑乌鱼的儿子无奈跳进身后悬崖。这一跳,虽是被树枝挂住保住了性命,可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竟也被戳出了两个大窟窿来。自那后,黑乌鱼的儿子就结束了流浪的生活,重新在尚文村住了下来,而他每天的一日三餐都由尚文村的老老少少接济供应,所供都是全村最好的。因为当年吴用上山前留下一张字条,说明了一切:原来,吴用在黑乌鱼那里借讨不成后,情急之下便想,现在银两根本不够,能否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用一个义字来打动侯天罡?这时他就想到了多行不义的黑乌鱼,只有栽赃于他,才能使这件事可信。于是,他就把集来的银两偷偷地放入了祠堂,再附上一张字条写明真相,然后在褡裢中装了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