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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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立注定是演悲剧人物的。
杜十娘、秦雪莲、陈三两、林黛玉等角色,杜立立都演得出神入化,演得彻骨钻髓,一走进戏里,便久久走不出来,直到接手下一部戏,但也不过是出此入彼罢了。杜立立的舞台形象不知道感动了多少观众,往往让台下的观众哭得要用两块手帕拭泪。
杜立立芳龄二十五岁,腰细手柔眉弯眼亮,天生的穿戏衣甩水袖顾盼传情的胚子。杜立立第一次饰演悲剧人物杜十娘时,团长就拍板给她下了定论:“杜立立就是为演悲剧而生的。”这话虽然听着晦气,但事实证明只有杜立立饰演的悲剧人物才更震撼人心。于是,杜立立几乎饰演了剧团排演剧目中的所有悲剧人物。
咿咿呀呀锣鼓丝弦中,杜立立做打念唱声情并茂,怎么看怎么楚楚动人哀哀生怜,怎么看怎么飘逸脱俗才情高雅,要人不爱都不能。杜立立因此被人称为戏骨。什么是戏骨?说白了就是一个富有表演天赋的人入戏太深。
杜立立被称为戏骨,绝非浪得虚名,她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花费在对演戏的精益求精上,一旦出了戏,对生活就茫然不知所措,也提不起精神。
像杜立立这么优秀的女子,又值适婚年纪,追求者不乏其人,不知是杜立立眼界高还是心不在焉,生活中的杜立立一直形单影只。
新编《梁祝》不仅服饰鲜丽高雅,更加进了音响特效,一上演就大受好评。如此简单的爱情故事,竟然一再引得观众泪如雨下。团长说那是因为杜立立演得好呵。跟杜立立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叫李小格,没跟杜立立合作前,杜立立对他熟视无睹,倒不是轻视他,实在是杜立立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见若不见,最多点点头。没想到李小格担纲主演了梁山伯,饰演祝英台的杜立立,不得不和他腻在一起磨合戏路。谁也想不到一场戏公演后,杜立立就跟李小路确定了恋爱关系,这速度让所有的同事们吃惊,但也觉得符合杜立立分不清戏里戏外的性格。
杜立立同李小格很快办了婚事,有人跟他们开玩笑说:“你们从恋爱到结婚的速度,都快超过火箭了。”
杜立立笑着说:“看着梁祝的婚事那么艰难困苦,我们还是快点儿成就好事吧。”
李小格纠正杜立立:“你是杜立立,不是祝英台。”
杜立立有那么一瞬时的迷茫,极快地回敬李小格说:“废话,我是杜立立还用你告诉。”
杜立立跟李小格的蜜月还没有度完,两人就貌合神离起来,因为杜立立又饰演了林黛玉的角色,演贾宝玉的不是李小格。李小格一次忧心忡忡地叫正在浅吟低唱的杜立立:“杜立立。”杜立立竟然恍如隔世地盯着李小格。李小格被她这种茫然的眼神刺得心里发狂:“杜立立,你看我是谁?”杜立立释然一笑:“废话,你不会忘了自己的名字叫李小格吧。”李小格苦笑:“我真怕你将我认作贾宝玉。”杜立立竟深深地叹口气:“你要是贾宝玉多好。”李小格顿时拉长了脸。
蜜月一度完,杜立立的生活就回到了分不清戏里戏外的老状态。李小格一怒之下辞去了剧团的工作,不演戏的李小格就再也走不进杜立立的情感世界了。
三个月后,李小格提出了离婚。杜立立对此反应麻木,又有点儿吃惊,一副无辜无助的样子。李小格不想放弃杜立立,可对此深感无奈。
李小格的爷爷早年是个江湖游医,知道许多不可思议的秘术,他知道了李小格的苦恼后,若有所思地问杜立立的肩胛骨上,是不是有根婴儿小手指样的骨质突起。李小格说有,爷爷你怎么知道的?李小格的爷爷皱起眉头说还真有这样的,然后让李小格按他说的去做。
李小格再跟杜立立在一块儿时,说杜立立肩胛骨上的小突起是骨质增生,有引起病变的可能,极力劝说杜立立切除隐患,又说他有一个哥们儿,在骨科医院当主治医师。杜立立听从了李小格的话,去医院切除了那个若有若无的骨质小突起,此前杜立立从没有把它当回事。
切除了骨质小突起的杜立立,很快对演戏淡薄起来,演技随着大打折扣,跟以前判若两人,饰演的人物也苍白空洞了,但对李小格却好起来。
李小格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爷爷说杜立立肩胛骨上的东西叫戏骨,长有戏骨的人一生沉浸在戏中不能自拔,只有抽去戏骨才能恢复正常认知。